炵國與楠國兩方國力旗鼓相當,要打下來沒那麼簡單,要被攻陷也沒那麼輕易。炵國背後有其同盟旭國支撐,但沒有直接聯合兩國殺進楠國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不想隨意開戰,說是紛爭衝突,其實抵禦楠國進犯的成分較高。

簡單來說,楠國從前就沒事找事幹,吃飽撐著無端招惹是非。

司馬麟為此無言以對,很想扔下這些腦袋空空的無聊人遠走高飛。

當然,只能想想罷了。

回歸正題,小紛爭為何會突然演變為大衝突?

因為旭國北方的蠻族死灰復燃,又再次侵入旭國領土,聽聞旭國皇帝受了重傷,整個旭國動盪不安,原先幫助炵國的兵力被調派回去,忙著鎮守皇城並前往邊關殺敵,楠王見機不可失,想趁此時咬下炵國,卻無法如願。

「炵國到底有什麼厲害角色?!還是你們都是派不上用場的廢物!再不快點解決戰事,等旭國再來多管閒事就什麼都白費了!」楠王指著跪在大殿中央,於百官面前負荊請罪的將領,聲若狂雷的怒吼。

「回陛下,炵國的丞相默蒼離跟將軍葉慕南非常棘手,那兩人文武雙全技冠群雄,術力高深詭計多端…葉慕南一記大招就能砸毀一座城,武力頂尖帶兵能力又卓絕…咳咳,默蒼離智商驚人總能洞燭先機,搶先封住我們所有致勝路線…他們共同研究出的狂風陣威力驚人,貿然打過去只會落得兵敗如山倒的局勢…」

那名將領全身是傷,包著布條的身體仍冉冉滲出鮮血,臉上血色退盡,灰敗的面容盡是氣餒,講幾句話就咳兩聲,頹喪的答。

「你除了稱讚敵人就沒別的好說?講一大堆沒用的東西能幹什麼!難道我國就沒有個能派上用場的人嗎!」楠王聽了解釋怒火不減反增,不顧傷重的將領拼命帶回大半部隊的功勞,只是用更高壓的方式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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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兩人互相尊重從未有一絲逾矩的行為,還是有人吃飽太閒看不順眼。

司馬麟頻繁邀請飛瓊姬到東宮殿這事逐漸在宮中傳開,流言蜚語終究紛沓而至,擾亂兩人平靜友好的交流。

司馬麟被臣子們批評說沉迷舞姬的美色不務正業云云,這種毫無根據且極易駁倒的指責對他而言根本無傷大雅。

他只需要用完美無缺的政務實績讓他們閉嘴,輕描淡寫幾句談話就讓他們無言以對,暗暗嘲弄對方的愚蠢,壓根不放在心上。

相較於地位尊貴的太子殿下,紅羽的處境就沒那麼好過了。

她身分卑微,飛瓊姬的名號本就讓人忌妒眼紅,有心人士刻意挑撥下她被傳得極為難聽,謠言亂傳下她竟成了出賣身體勾搭太子,以求飛上枝頭的無恥妖女。

她畢生的堅毅都用在練舞上,其他方面她的心性柔弱性情溫順,纖細的情感幾乎承受不住這種汙言穢語,終日鬱鬱寡歡,但又無能為力。

司馬麟當然不可能毫無察覺,可明著袒護她只會令她的處境更顯難堪。

這日司馬麟又邀了紅羽來東宮殿,但不是為了欣賞她的舞姿,而是想與她討論該怎麼解決現況。

準確來說,「答案」是什麼,司馬麟其實心知肚明,但他極力想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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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府後院有一小區是禁止進入的範圍,空無一物的小院中有棵枯槁的梅樹,除了鉞硫貝跟柳泊舟以外,誰都不能踏足。

柳泊舟每天操練完後都會去那裡東摸摸西看看,有時替樹澆水、有時去除草抓蟲施肥,總之就是繞著那棵幾乎枯死的梅樹轉來轉去。

這天又到了他排定的除草日,推開門探頭進去,正好看到鉞硫貝在裡面。

他背對柳泊舟,仰望樹梢不知在想什麼,草地上有幾個小小紙人在忙碌。

鉞硫貝察覺有人,淡淡的轉頭與柳泊舟對視。

「皇爺千歲,我…我來拔草…」不知道為什麼氣氛有些微妙,柳泊舟手足無措的抓抓頭,行禮解釋道。

「讓他們拔就好。」鉞硫貝指著地上的紙形式神說道,柳泊舟乖順的點頭。

時值初夏,溫熱的微風吹拂,不知何處吹來的粉色花瓣隨風落進小院中,柳泊舟與鉞硫貝盯著在空中飛旋的花朵,視線一路移向梅樹頂端。

柳泊舟這時才知道鉞硫貝剛剛在看什麼。

樹梢上有個小小花苞,花瓣上有幾個斑駁的黑斑而且幾乎萎縮,大約是凜冬時節沒能開出花來,亦沒能凋零,就這樣半死不活的卡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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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魯斯除了每日養護所羅門的屍體,還有其他事情要忙碌。

巡視宇宙船有無損傷自不必多說,防腐劑補充完畢後他跑到另一間房,對著一幅未完成的畫怔怔出神。

那間房是所羅門生前所住,寬敞得足以讓十個人在裡面走來走去,是全船最大的房間,且牆壁毫不例外的擁有極寬闊的窗,即使在房內也能享有幾乎等於站在船艙外頭那麼遼闊的視野,將臉貼近窗戶就像是漂浮在宇宙中,能眺望星河全景。

那房裡除了床跟衣櫃,正中央擺著畫架與椅子,剩餘的空間都塞滿各式畫具與顏料,一把精美的金色小提琴橫放在床上,反射燈管的光芒,璀璨美麗的盈潤光澤顯示有人經常保養它。

索魯斯拿起一枝未沾顏料的乾淨畫筆,在畫布上來來回回的描摹。

畫布上是個站在盛放的向日葵花海中央的少女,金黃耀眼的顏料灑遍整張畫布,少女頭上的陽光熱烈、天空明淨澄澈,一團潔白的積雨雲飄在燦陽後面,朵朵比臉大的向日葵比少女高上許多,即使是靜止的畫面依然能感受到向日葵隨熱風搖擺的當時。

她純白連身裙的裙襬與淺琥珀色的髮絲飛揚,細瘦的雙手按著草帽與裙襬,纖弱而柔美的身挑栩栩如生,細膩的筆觸將每個細節都盡數道出,連草帽的編織痕跡與指甲上的小花樣都描繪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是,畫出她如此鉅細靡遺且生動逼真模樣的人,卻沒有畫上少女的臉。

正確來說,是沒畫上她的樣貌,只能從張開且上揚的嘴角看出她在笑,卻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是美是醜無從得知。

索魯斯只是專注的一筆一劃,重複勾勒著原有的線條,不知道是想某天能以原作者的筆觸畫出她的樣貌,還是單純描摹,總之這也是他的例行公事,每天總會弄上幾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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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飄動的清晨,你倒在草叢裡,冰冷僵硬的身上蓋著垃圾袋。

你渾身濕透,毛上的糾結未曾梳理。

我與主管怔怔的僵在原地,遲遲沒有弄清究竟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你還來討食。

抱起你毫無聲息的身體,血水滴滴答答落在石磚路上。

那麼安靜、卻又無比響亮。

--你是不是很痛?

--死之前,可有徒勞的掙扎?

在無聲的沉默中,空氣像被抽離。

你的叫聲似乎依然迴盪在清晨微涼的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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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浪客

行赴天涯輕狂恣意

傲骨錚錚天下無雙

無事浮沉縱橫天下

奈何凡塵瑣事

柴米油鹽 憂憂憂

萬般皆空 沉沉沉

醉後一語 傷傷傷

無夢…

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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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麟明白貿然接近她太過唐突,只得常常請她來東宮殿獻舞,每見到她一回他的愛慕便上漲一階,為此司馬麟憋悶得慌,最後卻苦到遠在旭國的鉞硫貝…

他寄了好幾封訴苦的書信給鉞硫貝,讓他極度無奈。

【…你成天跟我說紅羽的樣貌與舞姿多優美云云,是要我回什麼?我已經看你畫過好幾次,很清楚她的樣子了,不要再寄畫像來!】鉞硫貝不悅的表情彷彿透過信紙,生動的在司馬麟面前浮現。

【就是想畫,你別那麼小氣,擺在東宮殿被發現了傳出去對她不好。我是無所謂,但我擔心她會被講閒話…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想爬上我的床。】司馬麟理直氣壯且毫無道義的繼續給朋友添麻煩。

【我要是被人看到收集女人的畫像也很麻煩啊!】鉞硫貝怒回。

【怎麼?被誰看到會很麻煩?】司馬麟好奇了。

他知道鉞硫貝不像他一樣被限制一大堆,聽說在旭國沒什麼人關注他,那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書信突然隔很久都沒回覆,司馬麟莫名其妙,有些擔心他是不是真發脾氣了。

正想傳封試探的信給鉞硫貝,幾個侍女大著膽子,你推我擠的湊到司馬麟案前。

「何事?」司馬麟露出風度翩翩的笑意,斯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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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麟縱然萬般不甘願,該做的事還是得做,該擺的架子一樣得擺,他將要成年的確得準備許多工作,應背負的責任確實越來越重,他已無法像往日悠哉。

當中尤其有件事讓他極度煩悶…當然不是政務或學習這種煩歸煩,卻能信手捻來、駕輕就熟做好的「簡單玩意」。

(被聽見會死人…氣的。)

是娶妻。

司馬麟一向俊逸非凡的優雅神采,只要想到這事就皺起眉。

想藉著他攀上皇室的高官多了去,憑他的身分不知多少人想巴結他,又加上這張俊美無比極易招蜂引蝶的臉、學識武藝術法無一不精,俊逸優雅宛如謫仙下凡的氣質…說他完美無瑕堪稱人中龍鳳也不為過,是無數少女夢中情人。

集權力、地位、財富、容貌、能力…等等於一身的天之驕子,說的就是司馬麟這樣的人物,東宮妃的人選會是誰的臆測五花八門,熱衷得像自己的事一樣。

司馬麟本人毫無娶妻意願,流言什麼的直接無視便罷,藉機接近他的不給機會纏上就行,他自有無數辦法迴避,唯獨一個人司馬麟束手無策。

便是他父皇…楠國皇帝。

聽說他已經開始著手挑選自己的妃子了…反正是為了鞏固政權吧,到最後挑的人選肯定是對他來說「利益」最高的人,說好聽點叫政治需求,說白一點…司馬麟覺得自己像準備被賣身的「商品」…他自嘲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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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麟帶著鉞硫貝回到東宮殿,殿中僕役們見到尋遍整個皇宮卻找不到人的司馬麟終於回來,感動得老淚縱橫,深怕被砍掉腦袋的一顆心終於落地,齊齊跪成一片迎接司馬麟。

「殿下您可終於回來,老奴等得心焦,要是陛下傳喚您可怎麼辦…」領在前頭的大總管眉髮俱白,語帶哽咽的叨絮著。

「都起身吧,是我疏忽了,忘記與多總管說要去城裡迎接朋友,才讓你們找不到。」司馬麟將自己與鉞硫貝手裡的書交給僕役,笑容滿面的將鉞硫貝拉到眾人面前。

鉞硫貝莫名覺得自己成了他的擋箭牌…沒看到他們哀怨的眼神嗎?還是故意裝不知道?竟然把我當晚歸藉口,太沒道義。

他滿心無奈,幸得面上看不出來,年少卻儀表不凡的模樣順利吸引餘人注意力。

「殿下,這位公子…」多總管一臉疑惑,與帶猶疑的打量鉞硫貝。

並不是會令人不悅的估價式打量,怎麼說呢…就是滿腹疑問。

東宮何時有機會交到同齡朋友?他應該整日在宮中各處學習才是(他仍未察覺自己被司馬麟騙得很徹底…),而且這位朋友氣宇不凡哪,見到這麼多人卻處變不驚神色自若,不知是哪來的貴客?

「叫他硫大人就行,其他不要多問,記得這是我朋友,切忌不許怠慢,備好晚膳你們就先下去,別打攪我們。」司馬麟拍拍鉞硫貝的肩膀,當著所有人的面再次強調鉞硫貝的「身分」,卻不肯多做說明,僕役們聞言只得各自散去。

司馬麟親近的拉著鉞硫貝進殿等飯菜送來,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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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正午,鉞硫貝才踏上茶樓的台階,便被小二恭敬的請到樓上,階梯走到盡頭,便見到司馬麟倚著樓台邊緣的扶手,興致昂然的望著街景風光,瞥見鉞硫貝到來,高興的朝他點頭,親切的對他揮手。

他一襲水漾紋的青藍袍子迎風飄揚,豐神俊朗的神采光輝照人,站在漆紅柱子旁邊更顯俊毅非凡,簡直謫仙下凡…但讓鉞硫貝眼前一亮的,卻是堆滿桌子的古籍。

「你想找的是失傳的咒術古籍吧?桌上這些給你啦,看完再跟我…喂,你在聽嗎?」司馬麟撥撥垂散的頭髮,閒適的跟鉞硫貝說話,卻發現對方連椅子都不坐,捧起書當場看得入迷,完全無視周遭的聲音,司馬麟抗議的戳戳對方的臂膀。

完全零反應。

司馬麟看他一副巴不得將書看到穿出洞來的樣子,頗感好笑。

這才是真正的蠹蟲吧?那些號稱書呆子的傢伙還沒有他專注呢。

司馬麟聳聳肩,替自己沖了壺茶,繼續眺望遠處街景。

反正這一層都被他包下了,難得清幽的靜謐時光不如好好享受。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然轉暗,鉞硫貝依然興致高昂的專心在書卷上,他翻閱的速度極快,滿桌的書快要被他翻完,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全都記下了。

司馬麟在昏黃的燈籠光暈裡靜靜的等對方結束,其實他早就該回宮裡,但他就是不想動…回去就像被關進籠子裡的牲畜,做什麼都有人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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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戰火中,司馬麟按著沒有痛楚卻在滲血的傷口,遙遙望向位於大殿前方的摯友,俊逸非凡的面容露出幾抹感傷與懷念。

想來這一生風波無數,所愛之人為了其他男人自盡、國家滅亡苟活於世、自囚十幾年只為了復仇,他堂堂呼風喚雨的楠國太子,明明權高位重風光無限,卻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笑得有些悲哀。

看到摯友露出幾許倉皇的神情,隱約能聽見他要人攔住自己的焦灼呼喚,司馬麟知道對方已猜出自己要幹什麼了,臉上的笑意更深。

果然跟你相處起來就是自在不費神…從初識時你就是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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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楠國皇城裡的市集中

時年十四歲的司馬麟一襲名貴衣裳閃爍著高等絹布的光澤,蒼空藍的底色繡上流水紋的金線,剪裁適中貴氣而飄逸,腰懸繫著藏藍色流蘇的古玉,舉手投足都是達官顯貴的優雅,看起來就不是普通人。

他白金色長髮迎風飄揚,雖稍嫌稚嫩但俊美絕倫的臉龐,淡淡露出溫文爾雅的閒適笑容,懶懶揮動摺扇,在大街上隨興遊蕩,所到之處都掀起陣陣注目,無分男女老少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謫仙似的少年看。

現在那些傻瓜跟屁蟲肯定在到處瞎找吧。司馬麟漫不經心且幸災樂禍的想著。

身為楠國皇室僅有的繼承人,走到哪邊都跟著一大堆人,看著就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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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小番外.1

鉞硫貝救回柳泊舟與安頓好其他追隨而來的人後,終於承受不住負荷,關在房裡昏昏沉沉的連睡了好幾天,幸得他半路上就已事先告假,無人來擾。

他傷勢不輕且過分勞累,忘記交代柳泊舟回府後先隨便安頓眾人,觸及床榻就昏去,柳泊舟不敢未經允許就踏進皇爺房中,只得不知所措的守在門口。

其他少年們也一樣徬徨,幾十個人就呆呆的在鉞硫貝房門前隨意找地方安歇,也不知是真傻,還是想盡量表現得乖巧點,讓人留下好印象。

這些少年各個眉清目秀,看似纖細柔弱卻極能吃苦,最能能可貴的是人品極佳,觸目所及皆是華貴物品卻未動分毫,只是不曉得從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饑了渴了竟不敢隨意動廚房的食材,只敢捉鳥抓老鼠隨便烤過就吃、撈起園林中池塘的水解渴,晚上一夥人窩在屋簷下一起睡…跟流浪漢沒兩樣。

等到鉞硫貝能下床踏出房門,便被門口的景象弄懞了。

柳泊舟背靠著門,蜷縮成一團保留體溫,前面的走道七橫八豎的倒著好幾個跟柳泊舟一樣睡姿的少年,再更遠的小院裡還是相同光景…鉞硫貝瞬間以為自己回到北方戰地的營區裡…這是在幹什麼?空房那麼多!

柳泊舟本就淺眠,只是在皇爺府能睡得較為安心所以現在才醒,縱使鉞硫貝沒發出聲響,他仍能察覺有人便睜開眼,見到鉞硫貝就站在面前,趕緊彈起來單膝下跪向他行禮。

「皇爺,您身體好點了嗎?」柳泊舟擔心之情溢於言表,一雙虔誠的眼睛巴巴的望著鉞硫貝,讓他想訓的話都卡在喉嚨。

「……嗯,你…在這邊窩多久了?」鉞硫貝頓了頓,頗不自然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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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發達至今,機器人取得能量的方式已不限於石油或能源體,除了受損嚴重的狀況,幾乎能永久運作,一般普通損傷還能靠自身的超奈米纖維修復,根本連保養都不需要,導致宇宙中碩果僅存的維修技師們基本上都改行了。

撇除極舊機型,大部分的機器人除去基本的能源攝取方式以外,還能透過太陽光、風速、水力、運動充電、礦石等等…各式各樣的方式存取能源,當然連攝取食物都可以轉化成能量。

但是一般機器人只會以食材原本的狀態食用,因為對他們來說無法理解人類特地將食材轉變為料理有什麼意義,沒有機器人會像索魯斯這樣「為自已」作飯。

至於睡覺對於機器人來說,完全是多餘的舉動,他們所謂的「睡覺」,只是為了不讓機器運轉太久造成過熱而暫時停止動作、或是要加速超奈米纖維修復損傷的舉動而已,本質上並不同。沒有損傷或過熱的機器人根本不需要睡眠。

索魯斯卻會像人類一樣,雖然做不了夢,但會閉眼在床上整整停機八小時,而且是每天,完全可以說在模仿人類。

他甚至還會洗澡,會眺望星河發呆,會喃喃自語…是個非常不尋常的機器人。

「你應該很清楚就算作息跟人類一樣,即使攝取食物與人類無二,你還是當不成人,難道你不知道嗎?為什麼學人類?」所羅門白皙的半透明纖指若有似無的擦過索魯斯的臉頰邊(當然碰觸不到,可做動作能吸引注意力),無血色的薄唇魅惑的上揚,輕柔如春風的細語。

索魯斯感受不到溫度,卻體悟何謂「冷」…從胸腔到全身,難受得想摀上耳朵。

人類冷的時候會加衣服或縮成一團,為什麼他卻想摀住耳朵?他茫然的想。

氣氛凝重而陰鬱,索魯斯腕上的手錶發出細小鈴聲拉回他的思緒,他抓起剩餘的食物塞進嘴裡,匆忙而急促像是想逃離什麼似的,胡亂把碗盤收拾乾淨,撈起披掛在椅子上的短外套,向廚房另一頭的房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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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為了什麼而活,又會因為什麼而死?--

活著的每一天,時時刻刻問自己:為什麼活著?為什麼想死?

然而到死都沒能得到解答…不,甚至肉體殞滅後這個問題依舊存在。

 

宇宙歷5000年,地球毀滅的時間已經算不清是第幾年了,所謂的「地球人」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數不盡的人搭上太空船各奔東西,分散在茫茫宇宙不知去向,沒有故鄉的人們,失去了歸屬之地也不再是「同鄉」。

「地球」這個名字彷彿成了無形的創疤,再沒有人有勇氣呼喊這個名字。

即使知道祖先來自同一個曾經存在的地方也不會提起…不敢提起。

或許有些許揶揄之意…這些人無論去往何方、不論他們是誰…

統一都被稱為「異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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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融洞中

司馬麟看著滿是裂痕的術具發愁,浸著他用以重生的藥液隨著裂縫滲出,液面漸漸下降,要是就這樣流光他就會沒命…但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鉞硫貝到底出什麼事了?他做出的術具損壞成這樣,不會真有性命危險吧?

這條命是他救下的,死了就算了,但至少該讓他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吧?

正自乾焦急的時候,熟悉卻比平常沉重的腳步聲緩緩傳來,司馬麟鬆了一口氣定睛看去…表情瞬間垮下來。

鉞硫貝從幽暗通道中緩緩出現,堪稱體無完膚的他臉色慘白,傷處流出的血滴滴答答灑了整路,隨手將手上拖著的「東西」扔在地上,素來沉穩的步伐有些踉蹌,幾近脫力的靠到術具上,司馬麟擰眉擔憂的詢問狀況。

「……大概是刺客。」鉞硫貝只喘了幾口氣,便將手掌覆到術具上開始修復。

「什麼叫大概??先別弄了,快療傷。」司馬麟不耐煩的拍拍術具內壁

要對方停止這種幾近自殺的行為,著急的催道。

「我沒受到致命傷,只是…血流得有點多。」鉞硫貝擺擺手要司馬麟別吵,手邊動作不停,要不是被包在術具裡面,司馬麟還真想想衝出去把對方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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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泊舟全身被繩索緊縛,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口中被塞進碎布無法咬舌,無能為力的他氣息微弱,除了從眼裡流出的淚水源源不絕能以此判斷他還活著以外,幾乎像個死人倒在地上,巴不得有人能給他一個痛快。

柳泊舟無比痛恨自己的怯懦…他竟然連反抗都辦不到就被哥哥打趴在地,還不是因為打輸…是因為看到他就全身僵硬,連手都抬不起來這種丟人現眼的狀況…他這些年到底都在幹什麼…為什麼這麼沒出息…

        像他這種派不上用場的人,就算不見也不會有人來找的…

家族之恥、莫名折辱之屈、守不住溫家三口的悲痛…他短短十二年的人生裡盡是悲傷絕望,無人在乎生死,他就是顆路邊小石頭,誰都不會在意…

想到傷心處,柳泊舟更是哭得快要喘不過氣,腦海裡不斷回想著柳定江的話。

 

正中午的耀眼陽光中,柳泊舟看見柳定江,頭腦瞬間停止運作,無法動彈。

『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柳定江燦爛的笑著,看到對面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露出震驚的表情,他眼底的黑暗愈發深邃,步步向他靠近。

柳泊舟想要後退、想要逃…雙腳卻像跟腦袋沒有連接,完全不聽使喚。

突如其來卻熟悉至極的劇痛讓他回過神,不是作夢…哥哥真的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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鉞硫貝每天有大半時間不在府上,柳泊舟一個人待在府裡也沒閒著,他說過要幫溫氏一門復仇、要幫上鉞硫貝的忙,那他就不能再那麼弱小,定要努力修行回報皇爺的救命之恩。

他整日裡除了幫忙鉞硫貝整理文書及處理各項雜事以外,剩餘的時間通通都在特訓,即使筋疲力盡依舊沒有絲毫懈怠。

其實以一個十二歲少年來說,他的身手明明強得過分誇張,沒人知道他不過中上資質的天分能夠到達這個境界,必須付出多少努力…流過多少血。

因為有個天賦異稟的哥哥擋在前面,他永遠只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中,沒有人看見他、在意他的死活。

長年無人認同下,他始終覺得自己不夠強,擔心無法幫上忙,恐懼被丟棄。

望著往日常與溫家三口一同坐在下面喝茶的梅樹,他對著枯槁的枝幹發誓。

這一次絕對會保護好重要的人,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有道冷風吹過柳泊舟身後,他察覺有人入侵,毫無徵兆的轉身揮動匕首攻擊來者,卻不費吹灰之力的被擋下來。

柳泊舟看清對方長相,愣在原地無法動彈,久久無法作聲。

那是他心裡巨大的瘡疤源頭,是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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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泊舟自噩夢中驚醒已是常態,他揉揉通紅的眼眶瞪向皎潔月色,將自己再次捲進棉被中,他仍顯稚嫩的臉蛋卻隱隱透出滄桑而又脆弱,全然不似年紀才剛足以稱為少年的孩子應有的模樣。

躲在厚重的被子裡,柳泊舟的顫抖仍未止歇,冷汗涔涔弄得他渾身不自在,他緊緊皺著眉頭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像是正忍受著極大痛苦。

往事歷歷在目,溫氏滅門案的血海之前,他已在地獄來回數載、刀光劍影生死交關中闖蕩過無數回…忘不掉、抹不去的腥紅記憶。

一個人受盡折磨後通常能苟活多久、死法有多少種…他無所未聞,虛幻卻刺鼻的濃烈血腥味從他鼻中流淌至胸腔、腦袋、骨骼、肌肉裡…無處不在,淒厲恐怖的嚎叫與瘋狂的神態如影隨形,彷彿躲在暗處裡等著伺機撲來。

柳泊舟出身於北方某個殺手世家,從剛會站就要拿起刀劍訓練,那些課程極其嚴苛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存心殺了受訓者,常常有昨天還在跟自己玩鬧的同伴今天已身首異處,每天都會沾上滿身血腥、為了提高毒物耐性時時都處在各式毒物之中,無論飲食甚至呼吸都大意不得,中了毒也沒人會來救,只能痛苦不堪的自己去找解藥,找不到就等死…而且絕對別想痛快的死。

柳泊舟曾眼睜睜的看著跟自己一樣大的幼童蠕動的跟蛆蟲一樣,爬行過的每一處都是殷紅的血痕,濃烈的臭氣隨著哀號掙扎越發強烈,等到他斷氣時已經模樣已不能稱為人形…蜷縮成一團漆黑爛肉,而柳泊舟的褲管還沾著對方的血手印。

在這種極限下沒有發瘋的,就只有寥寥幾人…但能不能算「正常人」就說不準了,畢竟一聲令下就能冷血弒親還能平靜如昔的幼童,實在很難說正常。

柳泊舟卻是既沒脆弱到崩潰、也不是能脫胎換骨,成為鐵石心腸的優秀殺手的「半吊子」,所有人包含他的家人都巴不得這個沒出息的廢物趕快死掉,免得丟了家族面子,偏偏他的資質算是中上等,運氣還算不錯,總能勉強在所有試煉中生還。

他總是遍體鱗傷狼狽落魄,按著淌血的傷口,看見的永遠是家人失望的表情,一次次垂死掙扎最後總是自己想辦法,一次次的想引起關注,一次次失望…

時間久了,柳泊舟越來越陰沉,話越來越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顆路邊的小石頭,不然為什麼都沒有人注意到他?為什麼都沒有人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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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陰霾的天空,柳泊舟端著托盤走在蕭條的長廊裡,過長的瀏海蓋住他大半張臉,略顯蒼白的薄唇呵出霧氣,在冷冽的空氣中消散無蹤。

討厭下雨的日子…雨聲淅瀝,他的呢喃微弱得幾不可聞。

空蕩蕩的皇爺府死氣沉沉,除了令人發悶的雨聲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響。

沒有一絲生氣。

柳泊舟抿唇,別過頭不再注視長廊外枯槁的梅樹。

偌大的皇爺府迴盪著他孤單的腳步聲,穿過數個迴廊與轉角,柳泊舟終於走到鉞硫貝房前,在茶水尚未冷卻前,將其送到他面前。

柳泊舟在桌前恭謹的垂手而立,然而對面的人筆不停、身不動、眼不抬…目光始終沒有從面前成堆的文書卷軸中抽離。

他明明是敲過門,得到許可才進來的…沒想到就從門口走到桌前這麼短的距離,對方立刻又忘了其他人的存在,那雙不知多久沒闔過眼的憔悴瞳孔,深深藏著悲痛的執念與破碎的理想,死寂卻又炙熱…彷彿幽暗海底中獨自燃燒的火山。

總管離府前說的話,柳泊舟之前還不相信…沒想到皇爺真的一忙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了,沒人盯著就不會吃飯、不會休息、甚至喝水都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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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搖曳光線昏黃,著一襲流金黑袍坐在窗畔輕笑細語,空氣中卻瀰漫著難以掩飾的沉重滯礙感,幾乎令人窒息。

強大且難以忽視的不安撲面而來,比千疊浪更壓迫、比天火墜落更恐怖,消失的是誰?

我們存在而又不在,飄渺無蹤,比浮萍更無依。

在虛幻的世界裡掙扎求生。

作著黃粱夢、追逐莊周蝶。

隨時可能消亡。

芳醇酒香中,一身青衫獨自佇立於青翠竹林裡的清瘦身影,猶在眼前浮現。

你沐浴在晨曦中,或被銀白月色籠罩,你是謫仙、你是無法觸及的無暇存在…

比鏡中花、水中月更飄渺。

這可憎的世界要求我們活著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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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鉞硫貝的名聲就比不上鉞霽夜,此時更是跌到谷底。

鉞霽夜滿心焦灼,感覺弟弟離他越來越遠,終於忍受不住,獨自跑到皇爺府打算和鉞硫貝好好談談。

鉞硫貝卻一派平靜的端坐在椅上,冷漠的看著他。

「恭迎陛下,不知有何吩咐?」鉞硫貝語帶諷刺,笑問。

鉞霽夜發現鉞硫貝現在比從前更常笑…卻沒有溫度。

「…你做了什麼?我不會向別人提的,告訴我吧?硫貝?為什麼那些官員都瘋了?」鉞霽夜接過式神送上的茶一飲而盡,問道。

「我什麼都沒做,難道陛下有『證據』能指出我做了什麼嗎?」鉞硫貝慢條斯理的撥開茶沫,平靜的回答,除了「證據」兩個字音調明顯變重,其他並無異常。

「…我知道你仍在怨我,但溫氏一門冤屈既以洗清,他們也被懲處了,你就不該繼續下去,私刑也是有罪的啊,他們應該被法律制裁而不是被你處決…」鉞霽夜苦口婆心的試著勸服鉞硫貝,卻被笑聲打斷。

「被法律制裁?法律?呵呵呵呵…法律保住溫氏一門了嗎?陛下…您若是認為我做了什麼不正當的行為,儘可蒐證並用『法律』制裁微臣,不是嗎?何必在此浪費口舌要微臣認自己『沒有做』的罪行?」鉞硫貝低沉的笑聲令鉞霽夜心寒不已,頓時一室死寂。

鉞硫貝既敢放話,就有十足的自信,絕沒人找得到證據,他一邊帶刺的反問鉞霽夜法律究竟有何用,到底能保護什麼;一邊隱晦的向鉞霽夜發出「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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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皇爺!」總管著急的呼喊拉回柳泊舟的思緒,手中有股濕潤感,低頭瞧去才發現瓷杯被自己捏成碎片,深深扎進肉裡冉冉流淌鮮血,但卻毫無痛感。

「皇爺,快鬆手!泊舟去拿藥箱來!」總管看鉞硫貝只是木然的盯著自己的手卻毫無反應,連忙掰開他握成拳頭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他挑起肉裡的碎片。

默默看著府裡為他效命多年的總管,鉞硫貝決定了。

「……讓府裡的僕役都散了吧,你也不例外,聽到了嗎?」總管聞言手顫了一下,瓷杯碎片落地,發出輕響。

他為鉞硫貝做事多年,雖一直無法像溫家三口那麼親近對方,仍對鉞硫貝的為人相當瞭解,他知道主子現在並不是因為他們無法護住溫家人這件事做出懲處的決定,而是因為他不想重蹈覆轍,既然護不住就只能遠離,表示他打算做危險的事。

「…皇爺,您切莫衝動,他們既出這種下流招數,想必後續的事已經安排好了,您現在若打算反擊怕是不妥…」

「我自有打算,不會草率行事,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面對察覺自己的打算,心急的殷殷勸諫的總管,鉞硫貝並沒有否認或隱瞞的意思,深沉的藍眼平靜無波。

如果是以前,總管毫不擔心對方會魯莽行事,但現在…他一點信心也沒有。

一樣的面容、相同的口吻…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眼前侍奉多年的主人忽然陌生起來。

「……您至少留幾個人在府裡照料您的日常起居…」他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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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不妙…雖然因為有段距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對方紙上的字跡不但潦草,格式看來也不像正式文件,極有可能是倉促之間寫成,表示他們「很趕」…這樣的話說不定打算不把人抓到牢裡調查,畢竟死人不會說話…不知道在他們被滅口前能拖多少時間…皇爺一時半刻趕不回來,估計他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愚蠢至極的事吧?現在只能寄望陛下察覺有異了…溫藍潭一面在心中祈禱,一面儘可能表現出願意配合調查的恭謹態度和對方周旋,只求能多拖一刻是一刻。

『詳細調查?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未經查證就指控你們囉?區區一個平民大夫,倒是很了不起啊?』儒服青年無禮亦無理的挑他語病,捲起手裡的文書,冷笑。

眾人聽得這番話,一時氣極卻不能說什麼,大家都發現到此時的情勢不太妙,只能忍氣吞聲強壓心中不甘。

柳泊舟聽得一知半解,大概知道不是好事,但不便動武。

溫葵就完全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在姐姐的臂彎裡動來動去,試著搞清楚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也不笑了。

『姐姐,他們是誰?也是爹爹的學生嗎?』溫葵指著青年問。

『噓,別說話,他們是官員…』溫曇情發現對方的目光被吸引過來,趕緊將她摟進懷裡,背過身迴避。

『官員?是皇爺的部下嗎?』溫葵好奇的探頭繼續問。

『…呵呵…部下?我們可是從沒打算效忠那個上不了檯面的「皇爺」哪…這麼說太污辱人了吧,小妹妹?』

在場所有跟鉞硫貝有關係的人聞言,臉色氣得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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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您終於回來了,我立刻讓人準備熱水與餐點,另外…柳泊舟從昨天回來後就一直窩在後院…什麼都不吃,該怎麼辦呢?」由於鉞硫貝一回府就往溫家人先前住的後院衝,沒待多久就直接離府,導致忙著處理府上事務的總管根本沒和他碰到面,鉞硫貝後來又跑到地下融洞,完全沒人找得到他,皇爺府的總管操心的要命,此時遇到對方便趕緊跟著,深怕他一轉眼不知道又往哪裡去了。

「…他在後院幹什麼?」鉞硫貝此時才想到柳泊舟的存在。

「他就只是一直呆坐在梅樹下哭…您要去看看他嗎?」總管問。

「…熱水和食物多準備一份。」鉞硫貝眼底閃過某種難解的波動,淡淡吩咐總管後便朝向後院走去。

往昔生機勃勃的梅樹而今止於枯槁焦黑的殘枝。柳泊舟和鉞硫貝一樣,衣衫又破又髒,沾染騎上的血跡已乾凅成硬塊,光著的腳上遍布傷痕和泥。他聽到腳步聲微微抬頭,黯淡無光的眼裡滿是淚水,鉞硫貝幽暗如深海的藍眼靜靜凝視他。

「站起來,沒有閒工夫哭了,等等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過了彷彿一世紀那麼久的寂靜,鉞硫貝冷冷命令,也不管對方是否會照辦,轉頭就走,留給他一個背影。

柳泊舟失魂落魄的怔怔看著對方片刻,蹣跚的跟上。縱然是身負絕藝的殺手,此刻也不過只是無依的孩子。待兩人整頓完畢,鉞硫貝遣退其他人,只留下總管和柳泊舟,他在燭火跳動聲裡,沉默且嚴肅的看著他們。

「……他們說溫氏通敵,這把『火』為何沒燒到我身上?」鉞硫貝竭盡全力才讓自己說話的語調一如以往平靜。照理來說,太傅那一派的人既然是因為看他不順眼而對溫氏下手,不是更應該讓他也陷入這場風波裡嗎?雖然他問心無愧,地位又高不好扳倒,但既然都能捏造出假證據誣陷溫氏門人了,牽連他又有何難?

「皇爺,他們為趕在您回宮前絆住陛下不讓他察覺有異,行事必極為匆促,何況當時您人尚在遠方,就算硬要拖您下水時間也對不上,若要捏造往事花的功夫又太多,一旦您人回來馬上就會被戳破,想來是因為這樣您才避過這場風波吧。」總管揉揉疲倦的眼皮,輕嘆道。好險皇爺平時行得正,才沒落下把柄。

其實他還有一句不敢說出口…溫氏門人會如此輕易就被殺光,是因為他們是平民…和貴為皇爺的鉞硫貝不同…地位差距太大,就算他真犯罪,也不可能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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鉞硫貝恍惚的來到地下溶洞裡,卻不是為了探視司馬麟的情況,他主要目的是想待在沒人的地方。他眼中無光,沉默的走著,腳步聲在溶洞裡空洞的迴響,沒在管走的是哪條路,不知不覺就照著平時的習慣,到了司馬麟重生用的術具前面呆站著。

『…出什麼事了?』這片陰暗森冷的溶洞裡,只有上方岩壁幾處縫隙滲進的微弱光線可供視物,鉞硫貝從黑暗中走出來,神情猶如鬼魅陰沉晦暗,一身衣袍狼狽破損,司馬麟從沒看過他這麼不成體統的樣子。

「……他們死了…」鉞硫貝微微啟唇,過了半晌才把畫從嘴裡吐出來,艱難的彷彿耗盡全身力氣。司馬麟臉帶擔憂的看著對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岩壁縫隙帶下來的不只是光,還有雨水。鉞硫貝全身溼透,髮梢和衣角以及臉上烙下的水滴一顆顆墜地,突然天邊一陣猛雷落下,縫隙滲進的光源增強,司馬麟的視線變得更為清晰,卻有些不可置信。

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以為對方在哭…不可能吧?他冷硬剛強,極少表露內心情感,不可能當著旁人面前哭…一定是他被雨淋成這副德行,臉色又糟才會讓人有這種錯覺…但就算是「錯覺」,也是極難相信。

司馬麟並不清楚死的人是誰,但他有看到鉞硫貝手裡緊握著一個很像護身符的殘骸的東西,他知道對方身上幾乎不帶多餘飾物,也不是個會流連花叢的人,合理的推斷對方口中的「他們」應該是他的意中人及她的親屬,最少也和「她」有關係…因為鉞硫貝不輕易親近旁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從「她」開始向外擴大人脈,現在「他們」卻死了,這可怎麼辦好?司馬麟雖沒料到溫藍曇和鉞硫貝的師徒關係,卻也猜得不遠…若沒有溫曇情,鉞硫貝也不會和溫藍潭那麼親近,肯定恭謹卻疏離的待人,就結論來說司馬麟想得是對的,但對也無益於任何事,該怎麼安撫對方情緒,他著實沒個底,依時間融洞裡只餘死寂。

『……要不,你也對他們用重生術?』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司馬麟猶豫的向鉞硫貝建議,但隨即發現自己說了多愚蠢的話…他光要「重生」自己就用盡全力,如何再「重生」別人?這個建議幾乎可說是在傷口上撒鹽的殘忍行為。

鉞硫貝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兩聲,靠著岩壁慢慢坐下。

看到司馬麟懊惱的表情,他知道無需費力解釋…他辦不到。

重生術用在一個人的身上已經是極限,再多用幾次,到時候不是他耗盡力氣身亡的問題而已…更大可能是直接摧毀他們的靈魂,連轉世都無望,真正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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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狂風暴雨的夜晚,柳泊舟抱著蜷縮的溫葵衝到鉞硫貝面前跪地痛哭,那是在他回朝的半路上。鉞硫貝失去所有表情,指尖顫抖輕輕接過溫葵。

她渾身僵硬冰冷,瞳孔放大顯然已死去多時。柳泊舟全身布滿乾掉後變褐色的血漬,背後頭臉手腳全都是傷痕,有幾處還在淌血,衣衫勾破鞋子也不知道丟到哪去,腳上沾滿泥巴渾身濕透,不知道在狂風暴雨裡跑了多久,喊了什麼,嗓子都啞了。

「…對不起,對不起…皇爺…他們人太多,我殺不完…殺不完…」柳泊舟滿是血痕泥濘、雨水鼻水淚水的臉抬頭看向鉞硫貝,嘶啞的嗓子竭力發出含糊的哭吼。

鉞硫貝腦袋一片空白,過了好幾秒才聽進他的話。

「…為什麼…」過了最初的愣怔後,鉞硫貝咬牙面露殺意,本想一把火燒了面前這個沒完成任務的人,但在最後及時制住了自己因混亂所產生的衝動想法。

因為溫葵身上只有一道小小擦傷,柳泊舟卻滿身瘡痍狼狽不已。

他哭得撕心裂肺,鉞硫貝那怕真動手他也不會閃躲。

「…到底出了什麼事?曇情呢?!溫先生呢?!」鉞硫貝作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有聲音倉皇發顫的一天,用力按著柳泊舟的肩膀,急切的發出從沒有過的咆哮。

「溫先生叫我帶著葵跑走…叫我拿這個給您…就死了…」柳泊舟忍著肩上的疼痛,小心翼翼的從懷裡從懷裡抽出一條染血的碎布交給鉞硫貝,忍不住哭得更大聲。

鉞硫貝粗暴的奪過布,上面只用血潦草的寫了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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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發的日子,鉞硫貝領著溫氏門人和其他人員,緩緩離開皇爺府,直到再也看不見來送行的溫家三口和兄長與侄子,才收回視線策馬加速,往北方戰亂之地前行。

文字的描述遠遠不及親眼目睹來得真切,混亂悽慘已不足以形容,人間煉獄或許才能用來說明此地的現況…瘟疫、飢荒、盜匪、流民、野火、洪災…在這種狀況下,還得整修邊疆防禦建設,鉞硫貝忙得昏天暗地常常忘了吃飯,黑眼圈隨著疲勞愈顯濃重,但他一聲苦都沒喊過,每當覺得快受不了的時候他便拿出貼身收著的護身符,想著溫家三口繼續奮鬥。

偶爾瞥見鉞雁翎給的那大包藥,想起明明很完美卻在某些時刻會脫線行事的兄長和愛撒嬌的侄子,不禁苦笑,提起精神執行下一步行動,盼能早一日榮歸皇城。

以他帶來的人馬來說,最優秀的無疑屬溫家門人,總數約六十人上下,一個就能抵好幾個名醫,不到兩個月瘟疫已不再蔓延,到第三個月幾乎完全絕跡。

溫氏門人的醫術比鉞硫貝想得還要更好…而且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恭敬中隱約透著幾分親近。

無論喜他厭他,鉞硫貝的身分會受到恭敬的待遇是很平常的,但和他真正親近的人向來不多…或許該說稀有。何況溫氏門人可是有名的淡漠,權勢財富都不屑一顧極難拉攏,然而他們卻對眼前初次見到的「師弟」極為友善,鉞硫貝簡直受寵若驚。

某天抓到一小段空檔,他和一個姓方的溫家門人提起這個令他驚喜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對方愣了愣,盯著鉞硫貝很長一段時間,彷彿他問了怪問題。

「…您是認真的嗎?」半晌,姓方的青年扭曲嘴角,憋笑問道。

鉞硫貝一頭霧水,不確定該搖頭或點頭,一時沒有答腔。方姓青年乾咳兩聲卻掩不住聲音裡的笑意,最後不裝了。

「您一定沒看過師父寫給我們的信吧?他老人家信上寫得清清楚楚,要我們不論人在何方,都立刻趕回來幫『妹婿』的忙…我們的曇情小師妹也到論及婚嫁的年紀了呢…您競爭對手很多,請別辜負她喔?」方姓青年邊笑邊呈上溫藍潭的親筆信,鉞硫貝如在夢中恍惚接去。其實對方說得太誇張,溫藍潭根本沒寫到「妹婿」這麼露骨的程度,只是提到溫曇情心繫鉞硫貝,倘若有求親之舉便會即刻應允,同時誇了他幾句,要求門人援助甚至入仕等等…他從沒想過有人會如此讚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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鉞硫貝離府前兩天,來了既意外又不意外的客人。

「…皇兄,你這是在做什麼?護衛呢?」鉞硫貝頭疼的看著包得跟肉粽一樣,懷裡還抱著另一個捧著包袱的「小肉粽」的鉞霽夜,無語問蒼天的淡淡問道。

「皇叔!這個給你!我去翻了好多好多藥喔!那個有備…有備什麼的嘛!」小肉粽似的鉞雁翎拉下面罩,迫不及待的撲進鉞硫貝懷裡,殷切的把包袱給他。

「雁翎說要替你準備一些藥讓你帶著,會包成這樣是為了甩開護衛…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人。」鉞霽夜脫下身上掩人耳目的數件衣服,溫文的臉上有些為難。

鉞霽夜的護衛每次看到鉞硫貝,眼裡都會湧起濃烈的敵意,就算舉止再恭敬,也無法遮掩過去。想到那些把他當假想敵的人,鉞硫貝嘴角勾起冷笑不予置評,皇兄的「信徒」的一貫反應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因為鉞雁翎一直叫他拆包袱,鉞硫貝只得依言行事。大罐小瓶的各式藥品琳瑯滿目的散在桌上,鉞硫貝一一看去,瞥見某一個小紅瓶上的標誌,他頓住了。

……為什麼有經痛藥??有備無患也要有個限度啊!

「是不是很多?可以幫上皇叔的忙嗎?你要全部帶著喔!」鉞雁翎不知道自己拿到鉞硫貝這輩子都用不到的藥,雙眼發光彷彿等人誇獎似的仰望鉞硫貝。看著自己三歲的侄子,鉞硫貝拿著紅瓶又放下,拿起再放下。最終沒能說出口,也沒辦法退回去,只好默默收起。

鉞雁翎滿臉期盼的望著鉞硫貝,熬不過那種目光的他摸摸侄子的頭以示誇獎,鉞雁翎高興的撲向鉞硫貝,親暱的撒嬌,接著掏出一把木劍。

「皇叔!雁翎陪你去北方!我保護你!」鉞雁翎稚氣的揮動那把連玩具都算不上的小木劍,「威風」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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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藍潭盯著鉞硫貝,露出微妙的表情,他莫名尷尬起來。

那種既欣慰又無奈,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很明白,溫先生這樣的人為何不進宮任職?就算不用我安排,溫先生的醫術也足以勝過所有人,雖知你不願追求名利,但未免可惜。」鉞硫貝強迫自己如以往從容淡定,硬是擠出一個相關又不相干的話題。

溫藍潭聞言神情一變,緩步移到窗邊看著外面景物。

「…溫家數百年前的確曾入官場,但得罪了當時的權貴,最後竟差點全族覆滅,祖上自此嚴令但凡姓溫者皆不得為官,最好連點關係都別沾上…說來我雖非朝臣卻是為您做事之人…其實也算得上違背祖訓了。」溫藍潭垂暮沉默許久,再次開口語氣滲出滿滿滄桑。

鉞硫貝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蹙眉搖頭。

「說偏了,皇爺您別在意。若是您之後有認為堪用的人才儘管延攬,門徒入不入官場並無限制,不姓溫就行。」溫藍潭知道鉞硫貝生性內斂,對他過於平淡的反應不以為意,露出溫和的淺笑對他提出建議。

「多謝溫先生。」鉞硫貝得到意料外的收穫,驚喜的露出一抹罕見的淡笑,溫藍潭頗為侷促,趕緊還禮。

話題至此差不多告一段落,二人循著飯菜香往飯廳去。

「都是些簡單的菜,皇爺見諒。」溫曇情待眾人落座,便一一送上飯碗,有些過意不去的對鉞硫貝笑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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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爺府後鉞硫貝整理了一些資料,打算請教溫藍潭有關瘟疫的處置,領著一兩個僕役往後院而去。

推開竹籬笆,梅香襲人小巧精緻的院落映入眼簾,地上擺滿一簍簍竹盤曬著各種藥材,冬陽溫暖襯得屋前兩株梅樹在晴空下越發嬌艷。

鉞硫貝緩緩向眼前小樓走近,在梅樹下看見她。

溫曇情坐在躺椅上,胸前放著一本醫書,呼吸均勻的打盹。

大概是曬藥材累了在休息吧?望著她被陽光曬得有些泛紅的臉頰,鉞硫貝靜靜的凝視她的睡顏。

一陣微涼的輕風拂過,溫曇情微微蹙眉抖了抖。

虧妳還是學醫的,今天雖然算溫暖但還是冬天,有人在屋外睡覺嗎?

鉞硫貝嘴角淺淺勾起,脫下外袍動作極為輕柔的替她蓋上,順手將散在她頰上的髮絲拂開,又看了她幾眼才繼續前進,完全沒發現後面的僕役下巴快脫臼、眼睛快脫窗的奇葩表情。

踏上台階,鉞硫貝隱約聽見溫葵興高采烈說著什麼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他停下動作轉頭看去。

「啊!皇爺!快看!」溫葵和手裡端著一塊上面放著幾個泥巴人的木板的柳泊舟從廊角轉出,看見鉞硫貝站在門前看著她,溫葵加快腳步興沖沖的上前,小手拉著鉞硫貝的衣擺,指著木板上的泥巴人得意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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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國現在幾乎已統治了整個天界,每個官員整日從天未明一直忙碌到深夜,鉞硫貝當然也不例外,何況他還得抽空去確認司馬麟重生的情況,更是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多管其它事。

這日他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挑燈夜戰桌上成堆的公文。

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溫曇情得到鉞硫貝的許可便端著熱茶進來,柳泊舟怯生生的跟在她身後。

「皇爺,喝杯茶休息一下吧?您這陣子累壞了吧?」溫曇情溫婉的勸道,鉞硫貝按了按眉頭,長吁一聲靠上椅背。

「…我說過妳不是僕役,不需要做這些。」他接過茶杯。

「泡杯茶而已,沒有那麼嚴重。」溫曇情搖頭淺笑以對。

鉞硫貝淡淡應了一聲不再多說,溫曇情看著燭光映照下更顯疲倦的鉞硫貝,思緒悄悄在心中湧動。若您同意…就算替您泡一生的茶我也願意,只要能陪著您。

鉞硫貝忽然看向溫曇情,深沉的藍眼看不出心中思緒。

「…皇爺您看,泊舟已經治好了,看來我醫術有進步呢。」溫曇情有種被看穿內心的窘迫感,雙頰紅暈連忙轉移鉞硫貝的目光焦點,搭著柳泊舟的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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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再多幾個人手!小心別被他傷了!那小子兇猛得很!」廊外突然一陣喧嘩,數名僕役來回奔走。

「出什麼事了?」鉞硫貝音量不大但沉穩有力的問。

「稟皇爺,您帶回來的少年醒後兇性大發,連連傷了數人,現在我們正在想辦法讓他安份點。」皇爺府的總管快步上前答話,鉞硫貝看他手臂也掛了彩,微微促眉命人替他包紮,起身離席。

「皇爺!您別接近為上,他兇暴得很…」總管急道。

「不用擔心。」鉞硫貝語音一落,人已消失在廊角。

安置少年的空房前團團圍了一群人,一片亂哄哄的。

「受傷的全去包紮。」鉞硫貝揚手指揮,現場竟沒有一人毫髮無傷,手臂腿部臉上佈滿大小傷口。

「我說受傷的去包紮,沒聽見嗎?」鉞硫貝看著眼前遲疑的眾人,淡然卻威嚴的重覆同樣的命令。

「…皇爺恕罪,可大家都受傷了,要是全去包紮就沒人幫您了…」當中一個較為年輕的人硬著頭皮道。

「不用擔心,他怎麼回事?」鉞硫貝語氣稍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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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冷雨打在身上寒澈刺骨,鉞硫貝卻沒心思打傘,麻木的任由水滴打濕衣裳,徘徊在空蕩蕩的街頭,夜半時分人跡稀少,他的腳步聲沉重的在青石板所砌之路發出聲響。

行至城郊處,在某個漆黑的巷弄口,鉞硫貝驀然停步,轉頭凝神注視地上的奇怪物體。

下著雨的夜晚光線極為不足,鉞硫貝花了一小段時間才依稀辨視出那物體的樣貌。

不是雜物或垃圾,而是一個遍體鱗傷倒臥在泥水中的少年。

雨絲裡夾雜著的淡淡淡血腥味便是從他身上傳來,他面孔朝下看不出生死,鉞硫貝靜靜的看著他,猶豫是否該去查看。

並不是他冷血,應該說這樣的反應才比較「正常」,像鉞霽夜或某些友善過頭的「非常人」,肯定會毫不猶豫上前搭救,完全不會管是否有陷阱或存心敲詐的人在一旁等著伺機而動。

事實上多數人還是會選擇袖手旁觀湊熱鬧,不然怎麼火災時屋舍總圍著人群,困在火場裡的卻常常等不到救援?不然怎麼還會有人餓死街頭?不然這少年怎麼會倒在這無人搭救?

這裡只是巷弄而非荒山野地,這現象作何解釋?

沒有人能回答。因為沒人會承認自己不願招惹麻煩所以漠視。

「…咳,咳呃…」屍體一般的少年突然猛烈的咳了起來,在泥水灘中掙扎著,卻始終無法從那淺淺的水灘站起,最終因傷太重體力耗盡再次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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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皇宮裡,鉞硫貝放下手裡的筆,打算休息一下。

「陛下。」柳泊舟看見他的動作,連忙放下手裡的雜務,殷勤的替他沖茶。就算被長長的瀏海蓋著,鉞硫貝仍能感受到對方忠誠到就算稱為虔誠也不為過的狂熱目光。

鉞硫貝淡淡應聲接過杯子就喝。司馬麟素來淡然優雅的目光滲進幾許訝異。

嘖嘖…竟然沒有試毒?真不可思議,竟然這麼相信他。

「…怎麼?」鉞硫貝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不解的問。

「沒事~也給我一杯吧?小柳?」司馬麟移開目光,故意用戲謔的語氣問。

鉞硫貝不用看也知道柳泊舟現在肯定氣得快中風,沒丟飛刀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司馬麟以前不是這種個性的,難為你了柳泊舟。

「這是專屬陛下的茶,沒有你的份!」柳泊舟甩頭。

「別這麼小氣嘛?我看看你都泡什麼好東西?」司馬麟存心逗他,上前試著拿走柳泊舟的茶壺,對方迴身閃避死也不給,兩個年紀老大不小的成年人當場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鉞硫貝掩面不想搭理他們。

轉動手裡猶有餘溫的白瓷杯,窗外雨聲淅瀝,鉞硫貝腦海閃過幾縷往事,冷峻的眉眼深沉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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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繡眼之死】

轉眼又到了綠繡眼學飛的時節了,去年此時,你才正要離巢享受翱翔天際的自由,然而卻誤入屋簷之下…許是你一直仰望天際反而丟失飛出去的航線,你就這麼跌跌撞撞、惶惶失措的胡亂飛竄,最後耗盡力氣墜落地面。

捧起你稚嫩弱小的身軀,你碧綠且未豐的羽翼顫抖,在掌心裡你不安的鼓動令我猶如捧著一顆驚嚇過度的心臟,油黑烏亮的瞳孔圓睜似有無盡恐懼。

輕輕將你放在盆栽裡的柔軟泥巴上,你似乎稍稍放下心,原本混亂的喘息化為規律的呼吸,你呼叫雙親的微弱啁啾聲繼續開始,我以為你休息充分便能再繼續展翅,然而你沒有。

晌午時分,你的鳴叫越發微弱,旁人於心不忍的餵食你幾粒米飯,你啄了幾口便再不進食,你的叫聲開始參雜些許悲傷的嘶啞,氣息又復微弱甚至連拍動翅膀的力氣都已耗盡,聽不下去你似能嘔血的叫聲,替你裝了一瓶蓋的水,但你沒喝。

午後三四時,下起非常小的毛毛雨,連在泥土上的你羽毛都沒有打濕半分,但我無法默默看你待在那裡,於是又捧起你脆弱的身軀,但是你已經沒有氣息。

掌心那個碧綠的、毛茸茸的存在,剛剛還像心臟一樣鼓動,不時發出幾聲可愛叫聲的綠繡眼雛鳥,再也不會動了。

我用手掌包住你的身體再鬆開,但不管幾次你都毫無反應。

平靜的看著你緊閉的眼睛,說不上是什麼情緒,我走到樹下挖了淺淺的坑將你放在裡面,看了又看以為你會突然躍起飛遠,但你沒有。

輕輕將泥巴覆蓋在你身上沒有壓實,或許你溫暖了會醒過來,但你始終沒能掙脫死亡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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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一死戰?」鉞硫貝的冷哼猶自地底傳來,幽深寒冷的令人為之寒顫。

鉞雁翎連忙舉劍擋在身前,鉞硫貝示意柳泊舟鬆手,冷澈的眼底不復方才的失態,漠然的俯視鉞雁翎,慢條斯理的抽出劍,將劍鞘棄置和他對峙。

鉞雁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等他抽劍,如果說剛剛沒趁他心神震盪下趁隙攻擊是為了不丟失皇族風範…現在呢?

對手已經與你對視,怎麼解讀戰鬥都已經開始,然而鉞雁翎卻錯失良機,沒趁他還未取出武器就先發制人。

為什麼他看起來如此強大?

鉞雁翎撕破嘴也不能說,他的確有一瞬因鉞硫貝散發的氣勢膽寒。

「…柳泊舟,別讓人來妨礙。」鉞硫貝指著正與赤軍廝殺的楓關士兵們平靜指示。

「…微臣…明白…」柳泊舟勉強回應,但實在太過擔心鉞硫貝,腳步遲疑。

「不要擔心我。」鉞硫貝口吻強硬的回答。

柳泊舟聞言微怔,下了極大的決心咬牙乖乖領命,踏著沉重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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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彈攻擊結束後,本應立即調度禁軍的李翼此時已和葉慕南及鉞雁翎對上。

「…李大將軍…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沙土飛揚中,鉞雁翎震驚的看著眼前相貌大異的李翼,顫聲問。

李翼不答,面無表情眼神空洞,表情冰冷雙頰凹陷,散開的白長髮凌亂。

「說啊?你怎麼變得這麼憔悴?!頭髮都白了…」鉞雁翎激動的吼,頸上掛著的墜子隨著動作晃動。

李翼愕然一怔,用力甩頭猛眨眼睛。

「…陛…下…?」李翼按著頭含糊的低語,踉蹌的向鉞雁翎走近。

鉞雁翎跟鉞霽夜這對父子長得十分相似,除了年紀外差別只在眼神給人的感覺,雖同樣溫煦如冬陽但鉞雁翎更加澄澈,本來還參雜著幾分稚氣,但經過這段時日的經歷鍛鍊,給人的感覺成熟堅毅許多,驟然瞥見加之精神狀況不穩,會將他錯認成鉞霽夜也無可厚非,怪不得他。

「李大…」鉞雁翎和嚴如師卻親如父的李翼闊別許久再次相見,心情震盪失去戒心向他靠近。突感頸上一緊,葉慕南及時將他向後拉,免去頭顱被摘下之殃。

磅!!

李翼的手爪和葉慕南的破軍棍相觸,發出巨大的金屬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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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然巨響塵土瀰漫中,牆與門應聲碎裂。

「放火箭。」未待煙霧散盡,李翼冷澈的聲音便堅實有力的傳來。

像是早有所備般,他最後一個字才剛說完,箭矢便已破空而來,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鋪天蓋地的火箭便以驚人速度襲來,灰濛濛的天空頓時有如被晚霞照映。

「舉盾!衝鋒!」穆揚嘯不慌不忙,結實的臂膀揮舞,楓關士卒朗聲應和,動作俐落的依言舉盾,穆揚嘯和魏嫣凝率領士卒,陣型變化有如尖刀,直往敵方中央部隊殺去。鉞雁翎和葉慕南則並肩穿梭在隊伍中,尋找自己的目標。

「跟上!替他們綁住禁軍!」范賀伊喝令,民兵部隊排成數列細長的隊伍,與要攔住穆揚嘯等人的禁軍廝殺起來。

「…穆揚嘯…打的是什麼主意?」在大殿前方的鉞硫貝遠遠看到穆揚嘯標誌性的鮮紅披風飄揚,便認出對方,卻不明白他無視禁軍攻擊拚死往前是為什麼?難道他以為旁邊那些顯然是民兵的雜碎打得贏禁軍?這不?已經被卡在禁軍中間。

鉞硫貝冷笑,俗話說猛獅博兔,亦盡全力。既然他不懂禁軍的強悍,就讓他體悟。

他眼中精光大盛,將手中用來稍加抑制寄生蠱效力的戒指拔掉,額角青筋暴跳,控制李翼執行命令。

李翼身形一晃,面無表情的冰冷眼眸露出幾許痛楚,額角到臉頰兩側浮現紫黑色紋路,這是鉞硫貝除了寄生蠱又疊加在他身上的咒縛,兩者相輔相乘,加強控制效果同時負擔更重、痛楚更深。

「散!六右左四!」李翼按著劇烈疼痛的頭,一聲爆吼響徹整個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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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

暗紅色池水將融洞炸開,紅浪隨之沖上天際,隱約能見兩個人影在上空搏鬥,雖然距離遙遠但依稀能從衣服顏色等辨識出是誰。

鉞硫貝瞬間鬆下一口氣。

原來沒事啊…不要讓人瞎操心行不行?他在心中發牢騷。

「…看來宮中防禦陣式被破解了,等等要提防他們從廣場外用法術轟…」鉞硫貝定下心,轉頭欲叮囑柳泊舟,卻看到對方被長劉海蓋住的臉下,露出微微張開的嘴,隱約能從髮絲間的縫隙看到錯愕的神情。

鉞硫貝莫名覺得尷尬,竟然被部下看到這麼失態的樣子…不行不行,得振作點。

「…先別管那傢伙的事,你負責的任務很重要,他既失敗我就只能仰仗你了,你不會讓我失望吧?」他刻意清清嗓子讓柳泊舟回神,輕拍他的肩膀問。

「是!承蒙陛下信賴!我必會完成任務!」柳泊舟聞言歡欣的躬身。

「嗯,交給你我很放心。」鉞硫貝點點頭,再次強調對柳泊舟的信賴。

身邊的青年心花一如既往盛放,在充滿肅殺之氣的當下顯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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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國皇城外圍

默蒼離為了盡快潛入皇宮獨行於此,雖想趕在大隊到達前便解除對方法術防禦陣式,還是先在城牆外兜了好幾圈探查,看到關卡處留守的官員全都一副還不熟悉狀況的樣子,不知該高興還是擔心。

喜的是這種一看就知道是菜鳥的官員根本拿李墨白沒輒,三兩下就能打發開。

憂的是這很可能表示菁英都集中在宮殿裡…會對雁翎殿下奪回皇位增添難度。

…現在無暇顧及那些,得先將情報送給大隊,混進城後專心解決自己的任務為上。

默蒼離屏除雜念,尋了處偏僻的地方喚出冰鳥,將書信細細綁好後目送牠們遠去。

「…終於可以確認你究竟是誰了。」他將手負於身後,平靜的眼中閃過幾分波瀾。

皇宮地下溶洞中

司馬麟在溶洞裡的暗紅色池子正中央的小島上,背靠著一個體積龐大高約兩丈,中心呈月牙狀、外圍漂浮無數菱形結晶體的藍色水晶,愜意的品嘗煙管滋味。

「…你來了。」他毫不訝異的對著突然從對岸通道裡緩步而出的默蒼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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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司馬麟數日不見鉞硫貝,猜想對方應是正在苦思計策,果然來到正殿便見到鉞硫貝黑眼圈濃重一臉憔悴疲憊,到處都是散亂的卷軸書籍,眼神飄忽不知聚焦在哪。

「喂?」司馬麟走到他面前揮手,鉞硫貝卻毫無反應。

無奈的聳肩嘆息,默默替他沖了茶,待得茶香四溢溫熱的杯子被塞進手中,鉞硫貝才如大夢初醒,為過度使用有些乾澀的雙眼按摩,僵硬的動了動。

「你越來越像熊貓了,累得這麼沒防備?要是被暗殺可會笑死人。」司馬麟玩兒似的隨手拾起幾本書冊堆疊。

「…囉嗦,別亂擺,那裡的我還沒看完。」鉞硫貝不悅的別過頭說道。

亂七八糟的誰知道啊?司馬麟看他累成那副德性,決定不跟他抬槓,沒轍的搖頭。

「進展如何?他們兵分二路正朝這裡前進,大概準備從正門跟後門夾擊,默蒼離輕裝獨行,應該是想趕在他們到達之前解開防禦陣式及禁用法術的術式吧。」他端起自己的杯盞,坐在老位置上,優雅的吹開茶湯冒出的熱氣。

「…皇城裡的人我讓幾個剛上任的武官指揮…」鉞硫貝捧著杯子含糊的開口。

「菜鳥?」雖知現在高官級的人手嚴重不足,司馬麟還是有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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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鉞硫貝在桌上攤開地圖,臉色凝重一語不發。

司馬麟神態閒適優雅的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吃茶點,兩人散發的氛圍南轅北轍。

「你在煩哪件事?需要我建議嗎?」司馬麟彈去指間殘留的點心屑,懶懶的問。

「你會認真想?」鉞硫貝不以為然的看他。

「沒禮貌,以為我會不管你嗎?」司馬麟無奈抗議。

「…該怎麼佈陣?」鉞硫貝依然懷疑的看著他。

「啊?你還想要像普通打仗那樣佈陣?別鬧了,對方是默蒼離跟葉慕南欸,還有你們國家那幾個將領,用什麼陣勢都白搭啦。」司馬麟無法置信的問。

「打仗哪有不擺陣的?你以為打山賊嗎?」鉞硫貝不悅的高聲道。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請問你打算派那些人領軍啊?那些新上任的官員根基都還沒紮穩,現在頂多李翼、你、我…了不起加上柳泊舟。問題是我要維持宮中防禦結界及敵人禁用法術的術式,你要控制李翼掌握禁軍,別忘了還有赤軍,我們能有多少餘力指揮他們?叫他們跟禁軍一起行動?那些傢伙只能聽懂簡單指令,要是這樣安排反而會把禁軍的行動限制住,必須要有人專門來給他們下指令。要柳泊舟不要保護你然後去指揮?暗殺術就算了,擺陣指揮他應付得了嗎?」司馬麟挑眉淡淡問了一長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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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該死!!」鉞硫貝按著頭暴躁的摔碎手上的戒指,惡狠狠的咒罵。

「我不過離開一下而已,怎麼啦?氣成這樣?」司馬麟慢吞吞的走來。

「穆揚嘯身上的寄生蠱被除去,鉞雁翎已將楓關的士兵收服!」鉞硫貝怒喝。

「哈哈哈,被擺了一道呢。」司馬麟坐在鉞硫貝椅子的扶手上,悠哉的笑道。

「閉嘴!笑什麼笑!」鉞硫貝怒火大熾,按著頭的手更加用力彷彿想將自己腦袋壓破,隱約能看見蓋在手掌下的青筋不正常的暴跳,就像有蟲在扭曲鑽動。

「是是是~你脾氣越來越大了啊,還是考慮把那些蟲子全剝離吧?」司馬麟敷衍的擺手建議。

不出所料鉞硫貝表情猙獰,死也不肯點頭。

寄生蠱除了分陰陽以外,還有另一個特性,當其中一方被消滅或剝離宿主,在另一宿主身上寄生的不論陰陽,皆會陷入狂躁狀態導致劇烈頭疼,若強忍痛苦置之不理甚至可能鑽出頭部導致宿主死亡,所以一旦另一方寄宿的蠱消滅,雖然必須承受喪命風險,還是得拔除才有機會保命。

「真固執…吃下,我替你把用不上的蟲子除去。」司馬麟聳肩扔給他一包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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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關

一名年約二十多歲,頭繫長巾身穿披風盔甲,體型健壯臂膀結實,左眼一道長疤的男人站在城牆上的樓房前,鐵灰色的眼眸凝望遠方,夜梟般的目光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奉命鎮守楓關的守將,穆揚嘯。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沒有移動,依舊看著原本的方向。

「…如果又是沒有用的消息…就免了,省得我失手殺了你。」他低沉且略帶威脅的聲調,猶如烏雲蔽日雷鳴閃動前的醞釀,令人為之一顫。

「…不、不是…」士兵聞言嚇得維持奇怪動作停步,驚恐結巴的說。

穆揚嘯聞言,緩緩轉頭冷眼注視對方,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有…有人…帶著叛賊來投靠…」士兵努力抑制戰慄,努力將句子完整說出口。

「在哪裡?」穆揚嘯逼近喝問,身形高大的影子籠罩下,幾乎將士兵的身影遮蔽。

「…城門外…」士兵想後退卻不敢擅動,苦不堪言的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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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一名年約二十多歲的高挑青年,穿著一襲繡著白色圖樣的紫袍,紮著長達腰際的馬尾,瀏海幾乎蓋住整張臉,筆直的站在大殿正中央,看著埋首在文件中的人。

「…陛下。」他等了很久,王座上的人始終沒反應,青年實在按耐不住出聲輕喊。

「…柳泊舟?你怎麼還在這裡?」鉞硫貝過了好半晌,才大夢初醒般抬頭看他。

「三個時辰前您答應我要去歇息不是嗎?」柳泊舟溫順但無奈的問。

「…忘了,事情辦得如何?」鉞硫貝茫然的擰眉,回憶許久才記起有這麼回事,放下筆身體向後輕輕靠著椅背,疲倦的在兩眼之間按摩。

「陛下放心,我已除去禁軍中不安分的亂源了。」柳泊舟恭敬的屈膝行禮。

「嗯,沒遇見什麼阻礙吧?」鉞硫貝擺手示意他平身,淡淡問道。

「沒有,正面衝突我不敢保證,但讓他們『意外消失』絕對沒問題。」柳泊舟起身,充滿自信卻不顯傲慢的笑。

禁軍裡面有不少人因為李翼的變化躁動,甚至懷疑起宮變經過,鉞雁翎叛逃失蹤的理由,實際上叛變的是鉞硫貝等等…各種臆測及說法紛紛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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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關

魏嫣凝醒來時屋內昏暗,只能勉強視物,唯一光源是桌上殘燭發出的微弱亮光。

「…嗚!」她瞥見葉慕南窩在窗櫺旁的矮榻上打盹,卻不見鉞雁翎等人,急忙起身欲上前追問他們的下落,一時忘了自己受傷,動作太大不慎扯到傷口。

「嫣凝!折騰什麼?躺下。」葉慕南被魏嫣凝的痛呼驚醒,著急的上前。

「殿下呢…」魏嫣凝痛得齜牙裂嘴冷汗直冒,倔強的甩開葉慕南攙扶的手,急問。

「在隔壁休息啦!躺好!不要亂動。」葉慕南緊張的抓住眼看就要起身的魏嫣凝。

「…沒騙我?」魏嫣凝失血過度力氣不足,虛弱的問。

「沒有!如果妳一定要看到他才會安心,我這就去把他吵起來。」葉慕南知道魏嫣凝的個性,只好強調鉞雁翎已經睡了,作勢出去叫他。

「罷了,別吵殿下休息。他沒受傷吧?」果然魏嫣凝得知鉞雁翎已經歇息便不再堅持,但仍不安的問。

「他沒受傷,妳放心,餓了吧?我煮了點東西,去拿來給妳吃。」葉慕南英挺的臉龐露出溫柔微笑,不等魏嫣凝答話已轉身出房,沒過多久就端著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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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地下溶洞中

司馬麟窩在洞窟中,怔怔盯著安置在洞窟正中央的東西出神。

那東西呈卵形,像琉璃般有些透明,隱約發出幽微藍光,大小足夠塞進成年男子。

伸手撫摸眼前的卵狀物,他暗紫紅色的眼眸冰冷,嘴角淺淺勾起弧度。

「還想說你跑去哪了…原來人在這裡?」遠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男人提問。

司馬麟沒回頭,除了他也沒人會來這裡。

「閒著沒事,來看看重生的地方。」司馬麟沒有用輕挑的口吻說話,平淡甚至毫無起伏的開口。鉞硫貝在他身後站定,一時沉默無話。

「…真的不能讓她重生?」許久,司馬麟極輕極柔的問。

「…說過了吧?沒辦法。沒有屍首甚至連根頭髮都沒留下,要怎麼弄?」鉞硫貝盯著對方的頭髮無奈嘆息。

就知道你突然跑來肯定又在想這件事。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忘不了她,頭髮染得跟她一樣顏色有什麼用?她知道嗎?她看得到你的心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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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關

落日時分一行人來到城門附近,魏嫣凝自告奮勇先去城裡探查情形。

「嫣凝,妳可要小心點。」葉慕南又從客氣的「魏姑娘」變回「嫣凝」。

魏嫣凝轉頭正要開罵,卻見葉慕南憂心的看著自己,腦海中忽然閃過被對方直接目睹臉上傷疤的經過,以及下午默玥蓮的話,看過那疤痕竟然還會開口求親…

她臉上一紅用力甩頭,不不不…我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對這無禮的傢伙動心?

魏嫣凝不知道,或者她不願承認,那道傷疤對自己而言並非「這點小事」而已。

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臉上的傷疤不消失,就永遠不會對任何人傾心,這樣就再也不會重蹈覆轍。當年痛徹心扉的悲傷讓她折損愛情,無形中封閉住自己的心,擅自認定沒人會喜歡上這樣容貌毀損的女人…偏偏遇上打不贏又罵不走的葉慕南。

「…不用你擔心!我走了。」魏嫣凝背對他們瀟灑的擺手,霞光隱藏她臉上的紅暈,她覺得心跳鼓動得不太正常,硬裝出沒事的樣子,走出數步有些含糊的喊。

沒叫慕南不准直接喊她名字呢。默蒼離頗為詫異的看著葉慕南,還真有點本事…對方瞥見默蒼離的眼神,面露得意的豎起拇指,默蒼離些微的佩服立刻煙消雲散。

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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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眾人便在空屋休息,葉慕南去森林中打獵準備所需糧食,魏嫣凝和鉞雁翎留在屋內閒聊,默蒼離在屋前仰望月色,李墨白一言不發駐足在他旁邊。

「李先生有話想講?但說無妨。」默蒼離揚袖抬手,數百隻冰幻化的鳥從四面八方飛來,他彈響手指剎那間冰鳥碎裂,化作細雪散落消失。

「…為什麼要問殿下那種問題?」李墨白蹙眉沉吟,還是忍不住開口。

雖已過了一段時間,默蒼離仍馬上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是自己跟雁翎殿下提出的問題…能快速攻城但犧牲許多人,和一步步前進,沒效率卻盡量不傷害人民的作法要選哪一個那件事。

他不馬上回答,斯文的微笑注視對方。李墨白沉默良久遲遲沒有出聲。

「有何不妥嗎?」須臾,默蒼離淡淡反問。

「…殿下還小。」李墨白緊抓著一隻嶄新但有些粗糙的拐杖,猶豫的開口。

「你想說的不是這件事,何況雁翎殿下已經十七歲,不是孩子。」默蒼離笑道。

「…為何要像測試那樣問殿下?難道您不信任他嗎?」李墨白知道這一路都是他跟葉慕南在照料鉞雁翎,這樣質問說不定會惹怒對方,但事關殿下的形象不得不問,所以他想了又想,直到現在只剩兩人獨處才開口,以免殿下難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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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地下溶洞中

「…幹嘛不殺他?」坐在石筍旁邊的鉞硫貝支著頤,淡淡的問。

「那是挑戰書…之類的?」司馬麟歪頭思考片刻,敷衍的回答。

「明明是挑釁,修飾得這麼好聽。」鉞硫貝毫不留情的戳破,司馬麟聳肩默認。

「…李墨白白雖武藝跟法術都不算好,但是個很麻煩的人。」鉞硫貝蹙眉冷哼。

「啊,所以才在七年前的御前比武上弄傷他讓他不得不辭官?當時我還在「重生中」不是很清楚,怎麼個麻煩法?」司馬麟滿不在乎的笑問。

「他的才幹太優秀,做事還得降低標準其他人才能跟上他的思維,若是當年沒辭官,必任高官甚至宰相,現在跟默蒼離一同行動…大概不只是麻煩而是棘手了。」鉞硫貝斜睨滿面笑意的司馬麟,話中有些埋怨。

「原來如此,陛下恕罪。」司馬麟恭謹的跪下,一副非常自責的模樣。

「…統整一下你講話方式行嗎?」鉞硫貝不屑的揮袖。

「我還在找個性設定嘛。」司馬麟起身漫不經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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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地下溶洞中

「…看來是失敗了呢,急就章的操控術果然醞釀時間不夠效力太弱…算了,本沒指望能控制他。浪費了那麼多可愛的人偶…買下客棧也不少錢呢…真可惜。」隱密廣大的地下溶洞裡,司馬麟倚著鐘乳石,看著掌心碎裂的琉璃物,漫不經心的搖頭低語,完全沒有如他口中說的『可惜』的感覺,隨手將東西扔進面前的水池。

暗紅色的池水盪漾東西沉下,卻沒有濺起水花。與其說是沉沒,感覺更像是被吞噬,散發出接近鐵鏽和陳酒混合腐化的奇怪味道。

「失敗了?」在他旁邊的鉞硫貝淡淡問道。

「嗯,陛下恕罪。」司馬麟的口吻中沒一絲誠意,甚至帶著笑。

「少來,明明玩得很開心。」鉞硫貝不以為然。

「沒關係吧?反正你不在乎他們的死活。」司馬麟聳肩。

鉞硫貝不否認,脫下手上一枚碎裂的戒指扔進池中。

「柏關那個用幻術的守將死了?」司馬麟慢吞吞的問。

「默蒼離殺的,白費你計畫的那串陷阱,算了反正不是重要角色,只是管了一個關卡,控制住方便行事而已。」鉞硫貝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直盯著池面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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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夜晚過去,樹梢積雪在晨光中消融,鉞雁翎動了動,茫然的睜開眼。

「多虧昨天的風雪,沒有追兵來打擾,剛好讓雁翎殿下靜養,好多了吧?」

葉慕南正在替鉞雁翎把脈,察覺他的視線便露出爽朗的笑容問。

「多謝葉先生關懷,還有些乏力,但並無大礙。」鉞雁翎虛弱微笑緩緩坐起,胸前的帕子掉下來被他接住。

「…」他怔怔凝視手裡的東西,似乎回憶起什麼。

「湘蘭姑娘…?葉先生,剛剛是否有其他人來過?」鉞雁翎疑惑的問。

「是不是叫湘蘭我不清楚,剛剛來的是馬啟洛的女兒,她替你送解藥來。」葉慕南盯著他看,卻瞧不出有什麼端倪。

奇怪?剛剛對方的反應明明早就認識雁翎殿下,而且她說要「還」帕子給他,但他怎麼好像不認識她?

「咦?!馬姑娘就是湘蘭姑娘嗎?其實這帕子是…」鉞雁翎將五年前的偶遇告訴葉慕南。

聽完葉慕南忍不住扶額。原來如此,當年她沒有報上姓,雁翎殿下自然只記得她的名字…又過了那麼久,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雁翎殿下一時半刻哪認得出來…她爹又鬧出這一場風波,根本無暇和雁翎殿下多說上幾句話,結果兩人就這麼錯身而過,緣分…只能說緣分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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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如往常一樣來臨,蘇小小頭一回希望太陽消失不見,這樣鉞雁翎就不會走了。

可惜他的心願從來沒實現過,但為了不給恩人添麻煩強忍著不哭。

「今天天氣可真好,風清天澄舒適極啦!這下趕起路來方便多了。」葉慕南伸懶腰朝氣蓬勃的仰望清澈的藍天,高興的喊。

「既知道這裡有馬,早該帶我們來這了。」默蒼離斜眼看他,責備的說。

葉慕南心情很好的逗弄自己眼前的馬匹,像耳朵聾了一樣。

鉞雁翎很苦惱、很糾結的看著眼前的靓麗少女,又看看她旁邊的馬。

「…阿良先生,請問馬只有三匹嗎…?」他無力的問。

「對啊~~只有三匹沒錯,怎麼啦?哎呀!記得這位姑娘好像沒有騎過馬?」阿良認真的點頭,完全無視遠處傳來的馬鳴,並且極其刻意的轉頭問默玥蓮。

她純真的點頭滿眼期盼的看著鉞雁翎,他確定阿良露出奸詐的偷笑。

「…玥蓮姑娘,妳不妨坐葉先生後面?」鉞雁翎試圖努力做最後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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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幽暗的宮殿裡,鉞硫貝獨自一人坐在王座上,沒點亮燭火顯得有些空洞冷清,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櫺射進室內,減去少許黑暗卻也愈發陰森。

半長不短的頭髮隨意散在肩上,左耳上的銀製飾品反射光線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眼眶下方濃重的黑影以及滲著幾根白髮的外貌,顯得異常憔悴疲憊。

然而他的眼裡卻燃著無法抹滅的狂燄,整個人充滿威攝霸氣。

起身緩步走下階梯,華服搖曳步履平穩,推開沉重的門通過漫長的地下走道。

通道盡頭的地下空間從牆壁到地板全都是天然形成的洞窟,鐘乳石和石筍林立,正中央擺著鉞霽夜的屍首,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撫摸滲出刺骨寒氣的冰棺。

「…我終於贏過你了…皇兄…」對著死去多時的他,鉞硫貝低沉的開口。

冰棺裡的鉞霽夜衣飾體面,血汙傷痕已清理乾淨,面目平靜乍看之下只是在沉睡,文雅的外貌看起來比鉞硫貝還年輕幾歲。

「你現在是什麼感覺?被一直只能活在你陰影中的弟弟超過?」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迴響在空蕩蕩的洞窟中良久,當然沒人回答他。

什麼都不輸你,學識才幹、政治手腕、法力武術…然而你卻擁有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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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正午,岩道盡頭荒涼的山坳裡冒出屢屢炊煙,沒想到野嶺中竟有大大小小數十戶房舍,最外圍竟然還有簡易圍籬及寮望台,算得上有規模的聚落。

「喂!是我~開門!」葉慕南對著入口大喊,隨即大門便對他們敞開,數十個橫眉豎目高大魁武的男人向他們衝過來,聲勢驚人揚起不少沙塵。

「老大!!你怎麼這麼久沒來?!這次又迷上哪裡的姑娘啦?」帶頭的壯漢理光頭髮眼神犀利穿著無袖衣服,臉上手臂滿是傷疤,看起來不像良民反而接近攔路山賊。

為什麼他會叫葉慕南老大?鉞雁翎和默玥蓮不解的看著他,默蒼離卻沒有一絲驚訝,平靜如昔。

「喂!說的我好像什麼採花賊一樣,找死啊你!」葉慕南抬腳作勢踢他,卻沒有動怒,儼然像兄弟嬉鬧般歡快,壯漢還假裝被踢中演得很開心。

「哈哈,好啦不玩了,阿良找個地方讓我們休息,我有事要說。」葉慕南正色說道,壯漢阿良立刻宛如士兵一般恭謹且端正的躬身。

他領著葉慕南人等到村中一棟木造建築裡,裡面寬廣卻什麼家具也沒有,木製的地板上只放了一疊疊坐墊整齊的堆在牆角,隨行而來的村人排開墊子,請葉慕南上座。

他將范賀伊放在一旁,搖頭恭敬的請鉞雁翎坐上座,自己做下座,待鉞雁翎坐定餘人才各自安座。

村人目光直盯眼前的少年,實在不明白葉慕南為何要讓他坐在上位,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各位,這位便是皇太子殿下。」等聲音安靜下來,葉慕南轉頭嚴肅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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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回大娘家,便見大娘和她女兒相擁而泣,默玥蓮在旁溫言安慰。

大娘見到鉞雁翎,急忙拉著女兒的手上前答謝,心中千言萬語卻講不清,只得含淚拼命磕頭。

「大娘不必多禮,處理這種敗類是我分內之事。說來這一切皆由我引起,該是我道歉才對。」鉞雁翎急忙托起她們,溫文有禮且內疚的說。

默蒼離看農婦女兒甚是虛弱不宜再多勞累,便讓默玥蓮陪她們進內堂休息。

「接著來談正事吧。范公子,你是何時覺得雁翎殿下叛變?有印象嗎?」等大家都坐好,默蒼離才開口。

「什麼時候…?」范賀伊看著鉞雁翎,茫然的回憶。

幾個月之前接到皇都發來的消息,說殿下叛變殺了陛下,皇叔繼位要追緝殿下,大驚之餘正要去查證…

「…奇怪?我不確定…明明當時我要趕往皇城…我怎麼沒去?然後就直接認定…」范賀伊迴避鉞雁翎的臉,不敢將後面的話說完,低頭不語。

「你本來要去皇城,最後沒去是嗎?」默蒼離知道他內心顧忌,體貼的沒替他說下去。

所以可以判斷鉞硫貝是當時發動控制術,只是還是不知道是否有什麼觸媒,以及如何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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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翎殿下,前面有個小村莊,今晚我們在那邊歇息。如果有馬匹可買就好了,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可能要到更大一點的市鎮才買得到,在此之前就先委曲點用走的吧。」葉慕南和默蒼離向鉞雁翎走近,葉慕南指著前面的方向說道。

「葉先生好像對各處很熟,常出門嗎?」鉞雁翎和順的點頭,親切的問。

「嗯?啊~對啊!我喜歡到處亂跑。」葉慕南看向遠方,漫不經心的笑。

「我國滿和平的…以前。幾乎沒聽過有盜賊,旅行在外相當安全吧?」鉞雁翎微帶自豪的笑道。

「…對啊。」葉慕南頓了頓才回話。

默蒼離安靜的凝視著他。

「呃~我說,後面那個傢伙…不用管嗎?」注意到默蒼離的視線,葉慕南移開目光往後方指去。

只有默玥蓮回頭。

「後面有誰嗎?」他們身在林中,她不曾習武又生性爛漫,只見到一排排林木,未察覺不對勁,不解的問。

其他人對跟蹤者是誰則瞭然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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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郊的一處小茶館,四人坐定後,葉慕南隨便點了幾樣東西以遣開旁人。

「雁翎殿下,剛才的戰鬥中,可有發現什麼?」默蒼離啜了口茶,慢慢開口。

「…范守將樣子有異,像被控制。」鉞雁翎皺眉抿唇沉默半晌,猶豫道。

「是的,那麼你還有發覺什麼其他事嗎?」默蒼離點頭再度發問。

「…李大將軍應該也被控制了。」他鬱悶的嘆。

「你早就察覺了吧?」默蒼離平和的看著鉞雁翎。

他咬牙不吭聲。

沒錯…其實他早就隱約想到。

這些日子以來,他反覆回憶宮裡大亂的那天,現在怎麼想都覺得李翼的異狀是被控制的…但這怎麼可能?

李大將軍…他那樣的人,怎麼會被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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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五年後,他們早已遺忘對方的長相及姓名,可是那段回憶仍深藏於心,是最純粹的美好。

默蒼離隔著火堆注視對面的少年少女,微微嘆息。

一切都是天意…願他們幸福。

四人走了一天,眼看天色已晚便在森林中紮營,儲備體力,由默蒼離先行守夜。

「…總算回神了,今天一整天都不說話,蓮兒很擔心你知不知道?」葉慕南似睡非睡的看向默蒼離。

他沉著臉不答。

「…這麼久了,還是放不下?」葉慕南嘆。

「難道你放下了?」默蒼離冷冷的問。

空氣彷彿瞬間凝結,兩人沉默不語。

火焰燃燒柴薪的聲音劈劈啪啪的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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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長廊上,葉慕南把鋼棍靠在肩膀倚著柱子,看著遠處走來的紅羽。

『…為什麼不跟他遠走高飛?』葉慕南好奇的問。

『…我怎能背叛國家…兒女私情並不重要。』紅羽停住腳步。

『你們真奇怪,明明相愛為什麼非得搞成這種局面?』葉慕南無法理解。

紅羽淒涼的笑了。

『您才奇怪…明明已知紅羽的身份,難道不用您威震天界的武器殺了我嗎?』她偏頭看他。

『哼,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不管妳得了什麼情報,我都會守護這個國家的。』葉慕南背對月光,神采飛揚的笑道。

『葉將軍果然是一名豪傑…但有問題的人先剷除不是比較省事嗎?何必拖著呢?』紅羽點點頭問。

『我喜歡有趣的事,你們的發展會如何很讓我感興趣啊。』葉慕南揚唇笑得邪魅。

『…不會有發展…』紅羽沉默許久,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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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的宅邸位在旭國南方盡頭,但旭國的北方才有重兵看守,所以必須繞遠路前去求援才行。

徒步走的話得花上數月才能抵達,鉞雁翎心下有些不安,但並不表現出來,神色嚴肅且沉重,安靜的走著。

默蒼離不時回頭看向身後逐漸遠去的大湖,葉慕南輕聲嘆息但不欲多言。

龍族所建的旭國南方,曾是一個名為炵的神族國家,國勢強大。

默蒼離做為丞相,葉幕南則是將軍,共同為國家盡心奉獻,萬民愛載無人不知。

炵國以及旭國兩國交好,互相結成了同盟。

炵國西方有一國家:楠。

常年和炵國處於緊繃的關係,時常大小紛爭不斷。

基於職位,兩人都曾和當時還未登基的鉞雁翎之父,也就是鉞霽夜見過面。

不過都流於形式,雙方未曾深入交流過,跟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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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為什麼要擋在我前面啊?怕他們傷了我嗎?」回到房內她忍不住問。

「…因為那不關妳的事,怎能讓妳受波及?」雁翎憂鬱的說。

「你倒好心,多謝了。」默玥蓮燦爛一笑,拍拍他的肩道謝。

雁翎想回以笑容,卻扯到頰旁傷口,表情頓時扭曲,只得默默點頭。

「我也去幫忙收拾,葉叔叔等等便來給你上藥。」默玥蓮說完便走出室外。

雁翎瞧著桌上已經冷掉的藥,仰天長嘆捧起碗喝下。

重傷至此,若他們真有意殺我,不過舉手之勞…何況他們剛才趕走了那批人,或許並不是敵人。

雁翎雙目澄澈,輕輕放下碗。

過得半晌,葉慕南和默蒼離併肩而來,雁翎目光平和的望向他們,葉慕南低聲笑了笑。

「…我姓鉞,是旭國太子,有勞各位相助。」說罷躬身行禮,言談中甚是客氣卻不失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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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遠山,秋霜緩緩飛舞在冷風裡。

群山包圍大湖,清冷銀光中,一名年約三十歲上下,一頭長銀髮隨風飄揚,面目俊雅的男子獨立湖畔,身上披著貂衣,頗有幾分華貴之氣。

他靜靜仰望夜空,手負於身後,輕聲嘆息吐出一口白霧。

「星相有異…莫非天下將有禍事?」他悵然的凝思,半晌似是回憶起不願想起的往事,搖頭信步往湖水源頭而去。

湖水從山裡一處瀑布傾洩而下,在山谷中匯聚成湖,水質澄澈如鏡。

道旁綠樹青翠繁盛,卻不減明月灑落的光輝。

於湖口交界處,他停步注視水旁的沙岸,忽見一人渾身是血,半身伏在岸邊半身浸在水中,不知是生是死。

男子思索片刻,俯身將他翻身查看。

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雙目緊閉表情充滿痛楚,微弱的喘息著。

左頰上被劃下極長極深的爪狀傷痕,身上亦盡是箭創刀傷,顯是經過劇鬥力竭,從瀑布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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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所以爹爹跟娘是私奔的?好動人哦!」小昭聽到這裡,忍不住驚呼,激動的紅了臉。

「……咳,是那樣沒錯。」嚴燁有些尷尬的咳嗽。這小妮子,這麼興奮做什麼?該不會想跟那個臭小子私奔吧?我可不允許啊!!昭兒!嚴燁內心胡思亂想,小昭可全然沒發覺不對。

「爹爹!接下來呢?接下來?」小昭滿眼發光的問。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將妳娘接回浙江,請了無數名醫,外加吃了無數的補品,好不容易將她的身子調得健康了點,在我二十歲,妳娘十九歲時,妳就出生了。」嚴燁無奈的笑。這母女倆怎麼會那麼像?我老是栽在她們手裡,頑皮的時候像,撒嬌時也像,真是的…嚴燁繼續說著過往的事,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日子…雖然若嵐生下孩子後,好不容易調起來的身子又虛弱了起來,可她絲毫不在意。

「…怎麼那副表情…想被昭兒笑嗎?」若嵐抱著出生不久的女兒坐在床沿,抬起頭看向嚴燁。

「若嵐…」嚴燁緊皺著眉,緊緊將她們母女抱在懷裡,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一陣陣發疼。

「哎呀,昭兒妳看妳爹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若嵐有些無奈的苦笑,低頭邊逗女兒邊說。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心疼我…對不起呢…讓你這麼擔心…可是你看女兒這麼健康,她一定可以比我陪你更久更久的…對不對呀昭兒?彷彿察覺母親內心的思緒,女兒露出甜甜的笑。

「呵呵…她很可愛吧?你也抱抱她嘛。」若嵐喜悅的親親女兒,輕輕將她抱到嚴燁懷中。嚴燁有些無奈的苦笑著抱起女兒,妳總是如此堅強…又總是那麼傻…我知道妳是為了我…我知道…妳是怕妳若離去,我便再活不下去…所以堅持要生。女兒張著大眼睛,紅撲撲的小臉露出開心的笑,張著小小的手在嚴燁臉上摸來摸去,就像知道他是自己的爹一樣,嚴燁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

「燁…我想過了,等昭兒在大一些,你就繼續去找七星刃吧。」若嵐含笑盯著他們父女倆看,說道。

「什…我不會把妳們丟在家裡不管的!我不去找!!」嚴燁愣了愣,他沒料到若嵐會突然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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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刃外傳.嚴燁前傳【上】

「噯噯,爹爹!你以前是怎麼跟娘在一起的啊?」嚴燁跟小昭一起去掃墓,回來的路上小昭好奇的問。

嚴燁愣了一下,昭兒也到了對這種事感興趣的年紀了嗎?也對…她都已經十五歲了…

「為什麼問這個?早忘了。」嚴燁有些感慨的轉頭。

「人家想聽嘛~好嘛~爹爹!拜託!」小昭張著純真的眼睛,拉著嚴燁的袖子輕輕搖晃的哀求。

「別拉了。」嚴燁低頭有些無奈的阻止小昭的動作。

「爹爹~」結果不低頭還好,一低頭對上小昭水汪汪的眼神,嚴燁頭上滑下無數黑線,決定投降。

「…真是的…跟妳娘一模一樣…好吧!我說!」嚴燁一貫冷靜的表情鬆動,輕嘆了口氣,寵溺的說。

他抬頭看著夏日午後特有的湛藍色天空,思緒飄到很久以前…嘴角揚起苦澀又溫柔的笑。

十八年前,十七歲的他為了找尋七星刃在山裡迷了路,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他徘徊在山裡覓食…過了許久,從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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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

 

太過黑暗的日子。

沉悶的空氣,血與鐵令人作嘔的味道。

日復一日…

那少年靜靜的躺在地上任由葉片覆蓋。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這片竹林。

 

自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活在一個監牢之中。

時而殺戮時而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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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ory

『如果可以,我想擁有妳的心。』

那個一臉溫潤的人,最後一句話。

直到多年後的某個日子,她才從別人口中得知當時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掩蓋的話語。

那個人,一直守在她身後。

陪她去找她的王子。

她受傷幫她包紮,替她難過。

她難過給她一點安慰。

她受委屈幫她討回來。

她笑,跟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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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睡覺工作上課。

日復一日的重複。

我甚至聽到細胞耗損的聲音。

動力耗盡,腦中的想法想做的事一到當下就沒勁。

我懷疑自己是否有血有肉。

沒有流血、沒有疼痛,我就不覺得活著。

…原來我「死」了…

--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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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歲月

藍天是從何時開始變色的?

很久以前可以自得其樂,現在就連笑都提不起勁。

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我不知道。

眼前是一片黑白電影,我只是觀眾,一切與我無關。

飛不起來墜不下去。

我蓋了籠子關住自己,我忘了把鑰匙放哪了(也許丟了)。

也不想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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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無聊的日子極慢的度過,眼底最後一絲光芒早已消逝。

誰說過無聊是會殺死人的?(好像是我自己?)

怎麼我死不了?

究竟是為了什麼在這裡混吃等死的?

據說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是有功用的?

難道我的功用就是當廢物嗎?

就算力爭上游還是有人比你行,要想墮落卻沒管道機運和力量。

(當然,連膽量也沒有。)

漫畫裡的主角總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折再折最後還是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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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戰士

--那是來自黑暗深淵的牽引--…

其實一直都明白。

無法成為至善或至惡的某一方,也就是所謂的半吊子。

…永遠不會是主角。

到了這天我才知道,那緩緩流下的殷紅液體竟是這般絕美艷麗,以至於到今天我仍沉淪其中。

介於生死之間,並沒有特別想死,只是不願積極活下去而已。人命…在這個亂世竟是如此不值錢嗎?

『喂,乞丐,要不要到我們大王底下做事啊?包吃包住哦?』長相猥瑣,就像水溝裡的老鼠一樣的男人說。

我點點頭,隨他走了。如果他是老鼠,我又算什麼東西?

有什麼好怕?這垃圾一樣的人生…還能失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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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硯一前傳

猶記得那少年的笑靨染上鮮血的那天。

白雲在藍天裡漂浮,這樣的日子,怎會是你生命的終點。

落葉歸根,你卻似浮萍一般,無處可依。

你笑著嚥下最後一口氣,是在笑我嗎?

慌亂的連我自己都不認得的我。

你的身體逐漸冰冷,那是怎樣的覺悟。

早知如此,就死也不讓你踏上戰場。

『欸,硯一哥!等仗打完,我們一起去郊遊!』

『蛤?為啥本大爺要陪你這乳臭未乾的小鬼去郊遊?!就算你是主公的兒子也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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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蝴蝶總被蜘蛛擄掠。

蜘蛛總是準確、靈巧的在蝴蝶必經之路設下陷阱。

蜘蛛一步一步,迅速確實、緻密的鋪上死亡的鐵鍊。

透明、美麗的翅膀被蛛絲沾黏,網子的震動引來兇殘的殺手。

越是掙扎,死的越快。

絲越纏越多,越來越緊,直到牠的身軀再沒氣息。

殺手撕裂亡者的恐懼,將一切歸於寧靜。

吸乾鮮血,回味甘美的靈魂,滿足的回到巢穴。

陷阱,依舊在靜謐的林間等待下一個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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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恨

效忠、背叛,這是人間百態之一。

手執血刃,我徘徊在戰場上。

我侍奉這個主人十年了,常常負責處理背叛者。

『給你錢!給你女人!不要殺我!』

『放過我吧!我上有老母…』

我沒在聽,不過久了還是會記起來。人到死前,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只要有必要,一律通殺。

「公子,您回來了。」我點點頭,小紅是個不錯的婢女,很會照顧人。我隨意往椅子上坐,一旁的小紅看著我。

「公子…您的袖子…我幫您縫好好嗎?」嗯?剛才那傢伙居然劃破了我的袖子?功夫不錯嘛。我脫下外袍遞給小紅,凝視著她舉針縫衣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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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鐵鍊的聲音一直在腦海徘徊。

碰!!

聽到子彈的聲音,他動了動睫毛。

目光緩緩移動,有人逃進來了。

安靜的洞穴內多了一個人的吐息聲。

從呼吸聲聽來,他大約中了五顆子彈。

「啊!該死的,是追兵嗎?!可惡…」那個傢伙傷痕累累,手上的槍在顫抖。

「警告你,再不放下槍我就殺了你。」坐在火堆旁的那個人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目光移回火堆。

「不是追兵…咳咳…」他手上的槍隨著他落地,發出不小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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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竹林裡永遠是這麼安靜。

「又可以好好補眠了。」「吼嗚…」啥啊?吵死了。

狼。而且受了傷。

「…搞啥啊…」我走了過去。

「吼…」「別吵,我來救你。」

雖然我是獵人.隱竹楓。

「啊!好痛!!」媽的咧…我在救你啊!

「要想把傷治好就給我乖一點!我不會害你!」「吼…」啊呦?!牠真的鬆口了!

「很好…」我把傷包紮好了,想餵牠吃些肉,牠卻給我一腳踹翻那盤肉。「…那是我三天的份哪啊啊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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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唉,人生嘛!不過就是如此而已。

只不過生錯身體就這麼悲慘。

生錯時代、生錯國家、生錯家庭、生錯身體、生錯腦袋…

人生,就是由錯誤累積起來的。

愛錯時代、愛錯個性、愛錯人…

眼睛不知是瞎了、殘了、廢了、還是掉了!!

欸?那是…那個人…唉,居然在這最後的一眼看到這個人,我深愛的人、狠狠捅了我的心的人。

可惜的是那張美麗的笑靨卻不是對著我笑…地面越來越近了…

『如果不在了,我會很難過。』啊…突然想起另一個人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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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雨.那隻貓

那隻貓又來了。

每天下午三點,準時現身。

總像塊木頭似的杵在那,待了兩小時後,才緩緩往太陽落下之處離去。

那是隻雪白的貓。

牠每次都坐在橋頭,兩顆藍眼定定的望著對岸。

完全不理坐在旁邊釣魚的我。

我跟他的距離比一張紙還薄,我連牠呼吸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丟了條小魚過去,牠瞪了我一眼!

『喂…還有沒有天理?我嘯風竟被一隻貓瞧不起!?』我忿忿的想著。

十分鐘過了,牠連一毫米都沒動。好奇的戳戳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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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小語【修】

我的月亮又失蹤了。

每天每天,我都在找尋她的身影。

我到不了她的身邊,連星星都為我黯淡。

夜伴隨著帶點秋意的風,悄悄深了。

到不了的思念靜靜和星光一起閃爍。

不管妳知不知道,我一樣會想著妳。

今年是第一千年了。

我說看到月亮就會想起妳,可是妳不在。

我心裡清楚,妳在比月亮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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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這裡!!快來!!」退路相反的另一邊岩壁突然移開,一個蒙面渾身都被斗篷包住的人探頭進來,揮揮手指示身後有條密道,催促他們。

「啥?!你是誰啊?!」霜紅架著焲,慌忙的閃石塊。

「他是之前救過妳的人,聽他的話應該可以。」焲過了一會才看過去,兀自有些茫然的瞥向豺狼的屍首。他…他就這麼死了?這麼簡單就死了?這是真的?

霜紅架著他逃到密道裡,跟著那斗篷男往外。走了一小段上坡路後便從密道鑽出,回到沙漠裡,此時洞窟已完全崩塌,身後的地面凹出一個大洞,豺狼等人的屍首盡皆葬於黃沙之下。

「啊~~…好險哪,差點你們也要被活埋了…那傢伙居然拔出最後的機關,害得整個洞都塌了。」那斗篷男坐在地上抓抓頭髮,百般無奈的埋怨。

「你怎麼知道那裏有密道?你到底是誰啊?幹嘛救我們?你認識我們嗎?」霜紅連珠炮似的問了好幾個問題,那男子擺擺手拉下面罩。

「是我啦!小霜霜。」那張和霜紅極為神似的臉露出燦爛的笑容,虎牙在太陽照射下閃閃發亮,眼前的男人三十歲左右上下,卻彷彿少年一般。

「老爹?!你在搞什麼啦!!幹嘛蒙著臉!!」找了這麼久的爹就在眼前打轉,霜紅心下湧起翻白眼的衝動,沒事蒙什麼臉?!早說不就行了!!

「因為這樣比較有神祕感,很帥吧?」他摸著下巴裝模作樣的點點頭,霜紅直接掄拳動手。焲按著胸腹間極淺的傷口,無言的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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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要到藏寶地了!!」霜紅一高興,又想向前衝,卻被焲死死拉住,見他一臉陰沉兇惡便停了下來。

「豺狼就在前面,那白癡少爺也在。」焲冰冷的說。

「怎麼辦?你想怎麼做?」霜紅點點頭,鎮定的問。

「殺無赦。」他鼻尖擰出怒紋,抽出腰上的七星刃。

「知道了,其他雜魚交給我來。」霜紅抽出飛鏢,左右手各夾四枝,毫無懼色的隨焲進去。

「一群廢物!!人在那裡!!快給我抓住他!!」那獐頭鼠目的青年站在人群哩,指著焲大吼。人群朝著焲撲來,霜紅則搶先踏出一步。

這迷宮的盡頭是個大洞窟,和入口處一樣上方的岩層有些裂縫,上頭的光滲進地下來,照得滿洞光明,洞窟四周散著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最特別的便是一把水晶所造的寶劍,通體晶亮剔透,插在岩層生成的水晶上。仔細一看,洞窟裡長滿了天然水晶,反射太陽光後更顯的滿洞光輝,耀眼亮麗眩目非凡。

霜紅被人群包圍卻無半分惶恐,手起刀落毫不留情,早先挟著的飛鏢早已射中八個人,餘下的二十人不敢靠太近,有些畏懼的攻擊。

「你們在幹嘛!!小心我讓豺狼殺了你們!!」那青年憤怒的咆哮,但沒人能越過霜紅的攻擊網,焲瞪視著在青年身旁的豺狼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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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進去吧。」焲似乎不想繼續說下去,高舉火把緩緩步入黑暗之中,霜紅點點頭也不再多問,跟著他一起進去洞窟裡。洞內的慘叫聲已經遠去,這代表前面的路已經被人走過,只是這裡有無數岔路,也不知道正確的是哪一條,在他們眼前就有五條岔路。

「這是石板路…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霜紅踏了踏地面,石板路上難以追蹤腳步…

「不用,走這裡。」焲拉著霜紅,非常肯定的走向右邊第二條通路,霜紅一頭霧水的跟著過去。

「你怎麼知道的?路上有洩漏甚麼痕跡嗎?焲?」

「…血腥味…這條路上的血腥味最淡。」焲指著黑暗通道的前方,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堅定的說。

「……啥?!血腥味??」霜紅兩眼化為黑點。她是有嗅到一點血腥味,但要分辨出哪條路安全…也太難了吧?!被狼養大的人真不是蓋的哪…

走了一小段路後又來到三條岔路,這次焲帶著她走最左邊的路,一路上卻血跡斑斑的,屍體和白骨倒在路旁,望眼所觸一片慘絕。

「…這些屍體唇部發紫,臉色慘白瞳孔滲血,應該是中毒了,你瞧。」霜紅用手巾摀住口鼻,隔著布抽起屍體身上的泛紫的針,遞給焲看。

「可是這裡的血腥味最淡…要改走別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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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三日後正午,他們來到了月牙泉畔,望著清澈的水發怔。現在是隆冬…跳下去游泳會不會死人啊?

「總之先摸摸看…欸?」霜紅捲起袖子伸手下去…

「怎麼了?…是涼的,這種水溫應該不會死人…」焲看霜紅愣了一下,也跟著伸手試水溫,卻驚訝的發現這泉裡的水因地熱的緣故,並不寒冷,只是有些微涼,或許水中反而更溫暖。

「好吧,下去吧。」霜紅從竹簍裡翻出很大一張油紙,包住剩下的衣袍再塞回去,她不要再品嘗上次那種冷到不行卻沒衣服能換的悲哀滋味了。深吸一口氣之後兩人便一鼓作氣向下潛,這座月牙泉中的水清澄透亮,但是相當的深,整個泉的面積也相當大,他們換了好幾次氣、潛了好幾次,才在岩壁中央發現一個洞窟。

霜紅指了指洞窟,兩人便一前一後的游到裡頭。那洞窟裡的隧道甚是蜿蜒崎嶇忽高忽低,一會水位高一會水位低,奇特無比。肺中氧氣不足時頭一抬竟然能夠呼吸,他們一路毫無阻礙的游到盡頭,爬上岸後又見到眼前有個洞窟,上方的岩壁不斷落下沙子,看來這裡便是暗號上說的「沙下迷城」了。

「如何?要直接進去嗎?」焲轉頭問道,霜紅畢竟是竄者家族的人,依她的判斷會比較好。

「這裡還勉強有光,可是裡面就沒光線了,我也不知道。」霜紅抬起頭,上方的岩壁有著裂縫,而岩石上的沙層也不厚,所以光線能透進來,只是洞內看來一片漆黑,裡頭似乎沒光。

「……這裡有樹根,可以做火把吧?」焲走到旁邊,扯了扯地面上盤據而下的樹根說道。

「是沒錯啦…等等!!」霜紅還在盤算,泉中的水卻突然出氣泡,她趕緊拉著焲一起攀上樹根往上,躲到上面的陰影裡面,藏起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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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了高中時代曾經很喜歡的女生
我向她揮手 她向我點頭
然後默默的錯身而過
那一瞬間
我突然覺得心裡一片平靜
好像放下了大石頭
時間果然能夠沖淡一切
或許人的情感只是一時錯亂
只是當下沉醉在某種意境
當時過境遷之後便會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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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很茫然,這許多年來我始終搞不懂自己在幹嘛。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逝去,而我卻絲毫沒有長進,彷彿只有我一個人的時間靜止了。

高職三年一張證照也考不著。

而大學四年過去我又換到了什麼?一張沒用的中文檢定?一張PPT證照?

畢業已經快兩年,至今我依舊沒有前進。

看到中文系的人寫出來的文章那麼優美,相形之下我寫的是什麼東西?

我是應用華文系不是中文系,但應該也不至於相差如此之遠才是啊。˙

我的人生似乎都在白白浪費中過去,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認真的學生。

想來也該是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誰?

現在這個一成不變,枯燥又乏味的人生,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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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妳別動,想幹嘛?」焲醒了過來,將她按回床上。

「焲,這是哪?我記得我中箭了…」霜紅話說到一半,便因口乾舌燥咳了起來,焲倒了杯水,輕輕扶起她遞給她水,沉默的充當支撐她的架子。

「是客棧嗎?我們怎麼回來的啊?不會是你這小不點帶我回來的吧?」喝了水後意識清晰許多的霜紅,馬上便知道現在所在地便是之前待過的客棧,只是怎麼也想不起昏迷後的事,也不相信焲這矮她半個頭的少年,哪來的力氣搬起她?而且手臂上的傷口也被漂亮的縫好了,焲根本不懂醫術啊。

「是我帶妳回來的,不要叫我小不點!!那又怎樣?」焲額角冒出青筋,這女人!!我早晚會長得比妳高!

「可是你又不懂醫術,那時趕回鎮上又太遠,血沒止住還沒到我就死啦!那到底…?」霜紅滿臉疑問。

「哦,妳的傷是沙漠裡一個怪人處理的…」焲把霜紅昏迷之後發生的事說給她聽,兩個人都覺得莫名其妙加不可思議。那人是誰?沒來由的幫忙又沒要任何報酬,就匆匆走了,來去彷彿一陣路過的風。

「算了不管了!這幾日吃飽休息,再來就要去找寶了!」霜紅取出瓷罐裡的羊皮紙卷,邊啃饅頭邊攤開紙卷,興致勃勃的盯著上面的暗號思考。

「……大夫交代妳至少要休息十來天,待久一點。」焲瞪著她手臂上的縫合痕跡,哼了口氣有些強硬的說。

「什麼?!哪要那麼久!!三、五天就夠了啦!!」霜紅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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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霜紅大清早的就醒了,焲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又惹得霜紅白眼,邊瞪他邊走到泉邊梳洗。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洗完臉後霜紅才不滿的問。

「妳不是很會睡嗎?這麼早就醒了?」焲質疑的問。

「欠打啊?!走了啦!!」霜紅將手巾甩向焲,拎起竹簍揹上,熄了火後便跨上馬,對著還坐在地上的焲喊。

「哦。」焲把手巾扔給霜紅,自己也騎上馬準備出發。

「到敦煌需要兩、三天,我們騎快點吧。」霜紅收起手巾,又用丟的把乾糧扔給焲,策馬出發了。

不必言明,之所以需要快點必定是要甩開追兵。焲心知肚明,但他不是會開口道謝的人,霜紅也不會特地拿出來講,但他們之間的相處越發融洽。這兩三天異常和平,追兵竟然都沒來,一路順遂的就到了千佛洞,但卻讓他們更加謹慎小心。

「…豺狼不可能在沙漠迷路的,怎麼會都沒來?」霜紅在找最大尊的佛像,焲則左顧右盼的呢喃。

「要有心理準備,也許他們已經埋伏起來了。」霜紅很冷靜的邊找邊說,焲有些無奈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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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怎麼啦?怎麼啦?這個樣子可是會被老大的兒子處罰哦?到時候會比這樣還慘,無所謂嗎?」那繃帶男在眾人驚恐的表情中,指著地上的屍體,笑瞇瞇的說道。

「…唔!!大家繼續!!」敵方中的人臉色發青,又開始向焲及霜紅發出攻擊,焲對於身周的攻擊似乎全不在意,雙眼紅光更盛,硬是在刀光劍影中向他衝去,那繃帶男雙手交叉在胸前,傲然的睨視焲。

轟碰!!一聲巨響後四周立刻煙霧瀰漫,焲在將要碰到那繃帶男前,後領一緊便被人拖走,煙裡一亮他才發現眼前有根針,只差一點便要刺中眼睛,他不甘心的咬牙。

霜紅揪著焲跳上屋簷拔腿狂奔,這陣煙很快就會散去,必須想辦法跑遠點。

「…妳幹嘛放煙霧彈?」焲冰冷的問。

「人太多了!!而且那傢伙肯定不好惹!!走為上策!!」霜紅皺著眉表情凝重,放開手讓焲自己跑,他咂嘴不悅的瞪向後方。被煙霧搞得手忙腳亂的眾人裡,只有那繃帶男不慌不忙,站在原地冷冷的笑。

「…被逃走了呢,小狗兒和新飼主…哼。」

霜紅和焲跑了整個小鎮,好不容易才在客棧外搶了兩匹馬,又繼續向鎮外衝去。夜空晴朗繁星點點,銀河清清楚楚的在天上閃耀,晚風冷冽刺骨,四周的黃沙被颳起,虛無的微微漂浮。

「…那傢伙是誰?竟然能知道我們在哪。」霜紅從竹簍裡翻出袍子,策馬靠近焲身旁,向他身上扔過去,自己也翻出一件袍子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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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所以你娘叫妳出來找你爹?」焲側頭看她。

「嗯,因為我娘很肯定的說老爹絕對沒死,一定不知鬼混到哪去了,叫我把他揪回去教訓。」霜紅聳聳肩,表情無奈的搖頭嘆氣。

「………」焲現在很肯定霜紅的兇悍是遺傳。

「至於那張藏寶圖,是我從老爹書房裡摸出來的,我想順便找到寶藏,給族裡那些渾蛋一點顏色瞧瞧。」霜紅突然站定, 用力把手裡的樹枝鞭向旁邊的樹。啪嚓!響亮的一聲,偌大的樹幹上便出現深淺不一的傷口,她表情堅毅,擰著眉直視夕陽。焲也隨著她看向夕陽,心裡卻想著別件事。當霜紅找到寶藏也找到她爹了,然後呢?她會回去她的地方。而他的歸處,早已失去。但是焲沒有問,他可是狼養大的…什麼地方不能睡?哪裡沒有東西吃?歸處一點也不重要。但他沒明白的是,他終究是人而不是狼。

他們兩人一夜未眠,大半夜的在山裡前行,在跌了無數次跤,撞到無數次樹後,終於在隔天下午氣喘吁吁的到了山腳下的小鎮上,兩人一身枝葉傷痕累累極為狼狽。

「……到底在急什麼,早上再出發就不會搞成這樣了啊。」焲拔掉頭上的小樹枝,不滿的問。

「你很囉唆欸,寶藏的地點都沒下落,我想去客棧裡舒服的研究這匕首啊。」這陣子老是餐風露宿,少有客棧能住,何況研究機關又沒那麼簡單,幹嘛不悠哉的住客棧?有錢就能有吃有喝了。而且睡岩地都睡到腰痛了,他怎麼都沒事?霜紅用手背搥搥腰,不可置信的看著焲。

「反正妳就是想休息,幹嘛扯到研究這機關?」焲斜昵霜紅,表情淡定的指著她腰上繫著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吐槽起來。咻!!一聲極細微的聲音傳來,焲立刻扛起正想回嘴的霜紅向一旁跳去。啪嚓!只見剛才焲站的地面插進了一根長針。

「……看來沒時間休息了。」焲看著那還在晃動的針,表情轉為肅殺,冷冷的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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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小小續篇

「……你為什麼也跟來了?」嚴燁斜睨著燁,不滿的問道。燁抬起頭來有些無辜不解的樣子。

「…對、對不起?」燁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先低頭道歉,弄得嚴燁有些尷尬,這小子本來是這樣子的嗎?有這麼溫和無害嗎?我是在作夢嗎?在嚴燁的印象裡,這小子一直看起來一副髒兮兮、表情木然不常說話、還很陰沉的樣子,更別說他被命令去殺人時,那副視人命為草芥的冷酷了,但現在是怎麼回事?別說冷酷陰沉,他看起來甚至還有點傻呼呼?!昭兒是做了什麼?

「啊?!爹爹!!我不是說不能欺負燁的嗎?!」剛才跑到湖邊洗鍋碗的小昭回來了,氣鼓鼓的插進他們兩個中間,把燁護在身後向嚴燁抗議。

「我哪有欺負他?我只是問他幹嘛跟著我們而已。昭兒,帶上他幹什麼?」嚴燁看到小昭那副母雞帶小雞般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的問。

「沒幹什麼,反正我要帶燁一起回去,好嘛,爹爹?」小昭噘起紅唇堅決的點頭,扯著嚴燁的衣袖晃呀晃的,一半耍賴一半撒嬌的懇求起來。嚴燁極為無奈的苦笑,沒輒的默默點頭同意。

「太好了,謝謝爹爹!!」小昭舉手歡呼,抱著嚴燁的腰又叫又跳的。燁看了看嚴燁,又看了看小昭。

「謝謝趙先…嚴先生。」燁有些憨厚又靦腆的傻笑,欣喜之餘又差點叫錯,慌亂的拱手道謝。

「……嗯。」嚴燁正在努力適應這個全新的燁。如果是現在這個樣子,跟在昭兒身邊倒也不是不行…嗯?!等等…之前他們兩個都一起旅行…

「燁,我們去摘花吧!剛才我在旁邊看到一大片花田哦!」小昭親暱的拉著燁的手,興沖沖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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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咕嚕咕嚕…潑嘩!!湖中激起氣泡、漣漪後從水裡冒出一個個岩柱,就和湖中心的那塊岩柱一模一樣,而且一路通到湖中心那裡,焲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也很肯定並不是作夢。
「焲,快跟上來!」那一個個岩柱之間的距離對霜紅來說不算什麼,她轉眼已快到湖心。
「知道啦!」焲咂嘴,妳為什麼可以輕鬆跳那麼遠啊?!我還要助跑是怎樣?!太不公平了!!焲不知道以自己這沒學過武功的身體來說,他的運動能力比起一般人要好上幾倍。跟在狼群裡的歲月,紮實的把他的底子打好了。跳過了所有一般人根本跳不來的岩柱後,焲也來到湖中心,和霜紅一起愣愣的看著那「匕首」。早該想到的...我們在離這裡那麼遠的地方就看的到這匕首…那該有多大啊?!帶得走嗎?!不可能啦!!
眼前的「匕首」其實並不是真的匕首,而是雕成匕首狀的岩石,左右寬約一丈,高約二丈,這種龐然大物是要怎麼帶走?!
「…這…冷靜一下,這『匕首』上面又沒有成七星排列的紅點,應該不是這個,再找找看有沒有機關吧。」霜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撥了撥頭髮四下摸索,焲也開始動作。兩人在這裡四處尋找,好半天了卻一無所獲。
「…為什麼啊?!這裡也就這麼點大而已啊!!」霜紅煩亂的抓亂頭髮大喊,這岩柱也不過二丈寬而已啊!!是哪裡不對啦!!難道是在柱身上嗎?要爬下去?還是免不了要攀岩哦?
「真麻煩,呿!!」焲也不耐煩起來,隨手拾起一塊小石子向那「匕首」丟過去。叩!!那小石子砸中了匕首的刀柄尾端,喀沙…那「匕首」的刀面處開啟一座小門,那小門的外側製作的跟岩面一樣,當門闔上時是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狀的,而小門內正收著霜紅和焲遍尋不著的漆黑匕首,七星刃。
「哦哦!!找到了啊!!焲!!你這傢伙真是個幸運小子!!」霜紅非常陽剛的勾住焲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近小門前,興奮的取出七星刃,焲還有些呆滯。也太巧了吧?!
「好!!現在就只剩下找出口…哇?!」岩柱突然震動了起來,開始緩慢的往上升,越來越接近陽光照進來的岩縫處。嘎碰!!在只差洞口一點距離就能出去時,岩柱便發出聲響並停了下來,霜紅和焲對視一眼,便很有默契的順著「匕首岩」往上爬,手腳俐落的跳了上去,當他們爬上了地面,那岩柱又開始緩緩下降,當真是鬼斧神工般的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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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吃飽後他們便往中間那條路去,正如霜紅所說的,路上的確完全沒有陷阱,路況也越來越平緩,只是霜紅一直很安靜。

「………妳幹嘛不說話?」反常、太反常了!!這吵死人的傢伙為什麼突然安靜了?害得我渾身不自在!!怎麼有辦法吵或不吵都讓人煩啊?靜了半個時辰,最後卻是焲自己受不了開口。

「你剛剛明明叫我安靜的,現在又嫌什麼啦!!」霜紅翻白眼,整個莫名其妙起來,不解的問。

「……因為…我也不知道啦!!」焲糾結的思考起來,卻無法解釋清楚,自暴自棄的喊。

「莫名其妙的臭小子…哦!!有亮光!!」霜紅咂嘴正想再多罵幾句,卻見到眼前的路透出亮光,想是已到了盡頭,便開心的大步跑去,焲也趕緊邁開腳步跟了過去。才剛從路口出來,霜紅的臉便僵住了。眼前是一座四面都是岩壁的大湖,遼闊得連對岸那端都一片朦朧,碧綠色的湖面上水氣氤氳,陽光從這個天然的天井中灑下,照耀著湖中心聳立著的長柱狀巨岩,仔細一看那巨岩上插著一支匕首,說不定就是他們在找的七星刃了。

「…那是不是我們要找的匕首?」焲問。

「可…能吧?只看得出來像匕首,也不能確定…」霜紅瞇細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

「去看看才能確定…唔…」焲也不能肯定。這兩個人雖然知道必須去確認,但都沒有移動腳步,為什麼呢?因為這個路口位於岩壁的中央,跟湖面相比簡直可以說是懸在半空中啊!!要不要這麼高難度!!

「……要跳下去嗎?」焲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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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那東西張大嘴巴,露出至少半個人高的獠牙,迅雷不及掩耳的向霜紅的臉咬去,她幾乎是靠反射動作才避開,拽著焲向一旁閃去,昏黃的火把這才照清楚「那東西」。是一隻巨蛇,光是露在路口外面的長度至少就有三四個成人高,一身鱗片綠油油的沾滿了苔蘚,如果沒看錯的話牠頭上還長了像是肉角的東西,也不知道牠活多久了。

「這什麼鬼東西啊!!都成妖了吧!!」霜紅拽著焲四處亂竄,但仍不忘喊出自己的抗議。

「……這隻蛇還能吃嗎?」焲冷靜的任由霜紅揪著自己的後領到處亂拖,每次蛇快咬中他時霜紅就自動加快,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會被咬到,反而很悠閒的看著那隻蛇。

「你餓昏頭了啊?!什麼時候還管這個!!接著!!」霜紅爆出青筋怒吼,丟下他餵蛇算了!!不,不行!!這樣之後會很無聊的,還是給牠武器好了!霜紅腦中自言自語完,向後遞出一枝小劍。真的很小,小到跟匕首差不多。換焲爆青筋了。

「妳給的這什麼玩具啊!!」焲轉頭怒喊。

「它才不是玩具!!笨蛋!!把劍尖對準那傢伙,然後用力敲劍柄末端!!絕對不要對著自己哦!!」霜紅右手拽著焲,左手拿下剛才銜在嘴邊的火把,雙腳在崎嶇的路上狂奔,她心想:銜著火把果然是失策…牙齒好痛啊!!不過幸好這枝火把用的木柴挺長的,要不臉就毀了。

「…最好不是玩具…」焲噘嘴碎碎唸,照著霜紅的話將小劍對準那條蛇。

這片岩場顛簸不已,焲即使屏氣凝神,在被人拖著狂奔的狀態下也極難瞄準。

「你…你在幹嘛?那麼大隻應該很好瞄準啊!!」霜紅開始有點喘,這小子在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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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霜紅醒過來時已經晚上,四周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兩人全身濕透,腰部以下泡在水裡,上半身伏在一塊岩石上,她吃力的爬上岩石順便把焲拉上來。原來谷底是一條河流,這下撿回一命了。她抬頭望向天際,璀璨的星空被兩旁的岩壁擋住大半,只留下一條縫透著星光。

霜紅心情大好,雖然冷得要死又沒衣服可換,還是阻止不了她想哼小調子的衝動,邊吐著霧氣邊哼,在岩石上走來走去。突然一陣強風吹得她直打哆嗦,往旁邊仔細一瞧才發現有個洞穴。那洞穴看來不寬,大約是一個普通成年人可以走進去的大小,裡頭卻似乎很深,風吹得進去表示應該有通到某處。裡面應該會比較溫暖…

「我可不想讓你沒摔死卻凍死…」霜紅喃喃自語,半抱半扛的把焲帶進洞穴,才坐下休息。

「…可惡…冷死了冷死了…」即使勉強找到風較小的地方挨著,霜紅還是冷得打顫,吐著白霧不停搓手。明知竹簍裡的衣物一定全都濕透,她還是在裡面試圖找出可以取暖的東西,結果當然徒勞無功。

「呿!!枉費我還死命抱緊…沒個東西能用!!」霜紅咂嘴極不耐煩的推倒竹簍。咚啷!!不知撞到什麼,發出了一聲物體掉落的聲音,她伸手摸去…

「…是柴?!啊!!有稻草!!」霜紅驚喜的摸索片刻,竟然還找到打火石,連忙升起火堆取暖,鬆了口氣。

「這下不會凍死了…嗚啊!!焲!!」霜紅閒下來之後才看到焲額頭滿是鮮血,一定是撞到岩壁了…難怪他一直沒醒來。他沒死吧?霜紅緊張的把脈包紮,現在她又慶幸剛才沒弄丟竹簍了。

焲不知過了多久才醒來,掙扎著要起身卻有些吃力。低頭一看才發現霜紅伏在他身上睡覺,本想稍微推開她,手才放到她肩上卻又作罷,只是盯著她看。

昏黃的火光映在她臉上,細滑的髮絲柔順的散在他身上,她呼吸均勻應該睡得滿沉的…算了讓她睡。焲哼了哼,打消了要叫醒她的念頭又躺下來。他眼睛靈敏的轉來轉轉去,山洞?又是山洞?他們不是墜崖了嗎?這裡到底是哪裡啊?焲一頭霧水,加上一旁的木柴跟稻草更是混亂,哪來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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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是在涼州那一帶,不過要得到寶物好像得先去找鑰匙才行…看。」她又從衣襟掏出一張紙,畫著一柄黑色的匕首,上頭寫著幾行字。

「這寫啥?」焲指著字不解的問,霜紅低頭閱讀。

「欲取寶,先取七星。龍潭虎穴,切莫走偏。」

「哈?星?天上的嗎?」焲抬頭,眉頭緊皺。星怎麼得?

「應該不是…你看這匕首,上頭有幾個紅點成北斗七星排列,應該是指這匕首。」霜紅用指尖敲圖說道。

「為什麼非要先找這匕首?寶不是在這嗎?」

「我哪知?紙上這麼寫照做比較好吧!而且這兩張圖是收在一起的,這個打叉的地方說不定是放匕首的地點,不是寶的地點啊。」霜紅和焲各持著紙討論,最後決定聽霜紅的。

「...那寶的地點又在哪?沒別的地圖了嗎?」夜已深沉,兩人又各自躺下,沉默一會焲忍不住又問。

「沒有,船到橋頭自然直唄,沒準放匕首的地方會有提示…好啦!!快睡!!明天叫不起來我就丟下你了!!」霜紅閉起眼,不耐煩的催促焲。焲不再開口,只是一臉無奈。這女人有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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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霜紅睡到半夜,朦朦朧朧的聽到窗外有些聲響。是賊嗎?她掀起被子,悄悄向窗邊走去。天上的明月皎潔,細碎的雪花漫天飄零,焲被一群黑衣人包圍,孤零零的浴血奮鬥。他靈巧無比的四下亂竄,爪到之處便噴出血花,和天上飄落的雪相混在一起,竟有些綺麗絕美。她恍惚的看了一會,搖頭躍了下去。

霜紅的腳還未落地,伸手已發出十來枝飛鏢。沒有漏掉,鏢鏢致命。圍在焲身旁的人全數倒下,焲瞪大眼睛看著現在才落地的霜紅。

「…自己一個人大半夜跑出來玩,也不找上我?」霜紅拍拍衣上沾到的雪,笑得一臉無懼。焲看著這有如飛仙的女子,又看看地上的屍首。…他突然想知道她的來歷了。

「幹嘛?不用太佩服我,雕蟲小技罷了。」她輕笑。

「妳…妳到底是什麼人?還有妳這一出手…」焲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思緒跟嘴巴卻連不上。

「出手怎的?我不是說過兵來將擋嗎?」她一派閒適的將焲拉回客棧,泡了杯熱茶遞給她。

「……妳到底是什麼人?」焲小口小口啜著茶,疑惑的問。

「我倒是想問你惹了什麼禍,小小年紀能有這麼多人來追殺?」霜紅替焲抹淨手臉上的血,在他身上披了條毛毯。她自己也披了條被子,坐在焲的對面。

「妳又沒大我幾歲!!」焲忿忿不平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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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啐,這種小傷口有什麼好痛?」焲別過頭,裝出一副極為不屑的表情,好掩飾自己的真意。

「是是~唉,我也不期望你多有禮了!坐好吧!」霜紅擺擺手臉上寫滿無奈,按著他的肩讓他坐好,翻出剪刀開始替焲理髮。

「……妳為什麼要叫我跟妳走?」好半晌,焲才沙啞的問,他猶豫很久好不容易才決定開口。

「你無處可去,我路上無聊。」霜紅很乾脆的答。

「隨便拉人上路,也不怕遇到麻煩。」焲哼了哼。

「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啥好怕?!」霜紅冷哼一聲,極為陽剛的回答。

「……妳到底是不是女人?」焲無言以對。

「囉嗦,關你屁事!再吵把你理成光頭!」霜紅輕拍了他的頭威脅,焲沒再多說。…奇怪?那些被抓到山寨的女人,一個個沒完沒了的哭,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啊…怎麼這女人,整個就是威風凜凜豪氣萬千?焲正自沉思,霜紅已將他背後的頭髮修完,伸手撥起焲的瀏海要剪,卻被他擋住。

「前面這樣就好了。」焲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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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妳幹嘛一直看我?」下了山,他們到了一個小鎮中,兩人雖並肩而行,但中間一直隔著兩步的距離。霜紅時不時盯著焲的臉瞧,看得他渾身不對勁終於忍不住問。
「也沒啥,只是很好奇你的頭髮會不會擋到視線?等等幫你修頭髮吧!還得買衣服…你穿這樣竟然沒凍死。」霜紅打量焲一下,這身衣衫破破爛爛的,他竟然就這樣上山?現在可是隆冬欸!平地都快冷死人了,何況山上?還有他的瀏海還真長…都蓋半個臉了。
「這種事情隨便啦!」焲不自然的撇頭,這個奇怪女人管他那麼多?囉嗦的傢伙!!焲自己其實也搞不清楚怪在哪裡,因為無人關心過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會穿那麼多,明明就很礙事!!焲沒想到他從小跟著狼群在外,風吹日晒雨淋寒暑不避,早已將體質鍛鍊得極強。
「不行!人模人樣的卻這麼邋塌!!我看不下去!」霜紅不知在「豪氣萬千」的激動什麼,拖著他東奔西跑,一會往裁縫鋪去、一會又跑藥鋪。等他們在客棧落腳時,霜紅的竹簍早塞得快炸了。
「小二!張羅些吃的,還有送熱水上來!!」霜紅出手豪氣,小二樂得手腳勤快。他二人剛進房回頭囑咐個兩句,過不多時東西已全送來。
「你還不能泡澡,擦淨了便是。」霜紅把熱水盆子遞給焲,拿了兩個饅頭便要往外去。
「......妳要去哪?」焲楞楞的捧著盆子,搞不清狀況。霜紅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他,難不成要人幫他擦?
「你擦澡我杵這幹啥?」霜紅口中的饅頭還未吞下,含含糊糊的問,問得一整個落落大方毫不羞澀。
「……這樣?」焲抓起盆中的布,竟然溼答答的直接往身上胡亂抹去,霜紅傻眼愣了數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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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好好…彆扭傢伙!!」霜紅斜睨焲一眼,忍不住又嘲弄他一下。焲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靠到岩壁上。只聽得外頭風聲漸大,越來越狂暴,看來真是颳起暴風雪了,她算的真準…會醫又會預測天氣,她到底是什麼人?

「妳看,變天了吧?喏,拿去蓋吧。」霜紅也聽到風聲,有些得意的說完,又從竹簍中翻出一綑毛毯丟向焲。他沒吭聲也沒道謝,默默蓋上。她是什麼人…一點也不重要。他從來沒這麼溫暖過。

「……風雪明天會停嗎?還是不停?」焲盯著火光淡淡的問,彷彿不是在對霜紅,而是對火說。

「嗯…明早就會停了。」霜紅縮在毛毯中閉眼打盹,根本沒看到焲沒對著她說話。

「妳要去哪?」猶豫了一下,焲仍是開口問了。老實說,這關他屁事?明早雪停就先走吧,雖然…他也不知道要往哪去。

「…涼州…」霜紅翻身低喃,便沉沉睡去。焲默默盯著她看,火光搖曳的照著她的臉,現在他才發現霜紅比七天前略為消瘦,眼眶周圍還有些黑…她都沒睡覺嗎?為什麼?他不過是個無名氏…焲百思不得其解,就這麼看著她直到天明。然而夜色已盡,晨曦到來之時,焲還是沒走。他清楚聽見外頭風雪已停,可是腳就是不動。為什麼?他已滿腦子的疑問,現在又該死的多了一個…呿!焲滿臉焦躁的撥亂頭髮。

「呼啊…睡得好飽…」焲兀自糾結之際,霜紅伸了個懶腰,有些茫然的打著哈欠。

「……妳睡得跟豬一樣,還打呼咧。」焲明明要跟她道早,說出口的話卻不知為何變成這樣。

「你說啥?!一早就想打架啊?!」霜紅爆出青筋,搶過焲的毛毯和自己的收在一起,塞進竹簍裡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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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喂,我睡了多久?」少年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少女跟在他身後。為什麼要救自己?真是完全不明白。

「七天。」少女愣了一下,怎麼忽然肯搭話了?

「……妳不是說藥效是三天嗎?為什麼是七天?」少年眉頭微皺,不耐煩的回頭看向少女。

「沒錯啊,所以第三天的時候我又下藥了,還加比較多劑量。」少女又露出狡猾的笑容,還聳肩。

「……」少年額上又爆出青筋一條,大步走出山洞。

「喂!你上哪去?」少女跟著跑了出來,抓住少年的衣服。他不悅的揚眉,甩開少女的手冷冷看向她。

「關妳屁事啊?妳到底想幹嘛?救我有何目的?」

「我想救就救,哪有什麼目的?反正你現在不能走!馬上就要起暴風雪了!!」少女不知為何發起脾氣,大喊完之後彷彿賭氣般扭頭回洞。少年簡直莫名其妙,為什麼她又一副要撒手不管的樣子了?剛剛不是要攔住我嗎?不過颳不颳暴風雪又怎樣?就算我死了也跟她無關啊!他正要調頭離去,洞內卻傳來陣陣肉香,這對少年來說簡直稱得上酷刑。想了又想,最終他還是屈服了,誰教他已多日未進食了?

他走回火堆旁問也沒問,就抓過一塊肉來啃。管她下不下藥?再差也不過是死,至少也當個飽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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