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鉞硫貝每天有大半時間不在府上,柳泊舟一個人待在府裡也沒閒著,他說過要幫溫氏一門復仇、要幫上鉞硫貝的忙,那他就不能再那麼弱小,定要努力修行回報皇爺的救命之恩。

他整日裡除了幫忙鉞硫貝整理文書及處理各項雜事以外,剩餘的時間通通都在特訓,即使筋疲力盡依舊沒有絲毫懈怠。

其實以一個十二歲少年來說,他的身手明明強得過分誇張,沒人知道他不過中上資質的天分能夠到達這個境界,必須付出多少努力…流過多少血。

因為有個天賦異稟的哥哥擋在前面,他永遠只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中,沒有人看見他、在意他的死活。

長年無人認同下,他始終覺得自己不夠強,擔心無法幫上忙,恐懼被丟棄。

望著往日常與溫家三口一同坐在下面喝茶的梅樹,他對著枯槁的枝幹發誓。

這一次絕對會保護好重要的人,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有道冷風吹過柳泊舟身後,他察覺有人入侵,毫無徵兆的轉身揮動匕首攻擊來者,卻不費吹灰之力的被擋下來。

柳泊舟看清對方長相,愣在原地無法動彈,久久無法作聲。

那是他心裡巨大的瘡疤源頭,是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柳定江綻放燦爛的笑容,眼中的陰暗卻連正午的陽光都映不進去,森冷得可怖。

柳泊舟本已平靜的精神狀態猶如玻璃爆裂,徹底粉碎。

 

鉞硫貝踏著夜色疲憊的回到皇爺府,穿過燈火通明的長廊回到書房,柳泊舟已經等在房裡,見到他便高興的迎上前,恭謹有禮的向鉞硫貝單膝跪下。

「恭迎皇爺回府。」柳泊舟抬起頭,原本瀏海蓋住大半張臉的他不知為何突然修剪頭髮,露出一張以少年來說過分漂亮的臉蛋,不但脣紅齒白、五官眉清目秀還加上神采飛昂的笑臉,十足是個令人目不轉睛的美少年。

「……」鉞硫貝眉頭微蹙,盯著柳泊舟看了又看。

「皇爺?」柳泊舟歪頭,疑惑的回望鉞硫貝,好奇的喚。

鉞硫貝示意柳泊舟起身,深沉的藍眼依然直勾勾的看著柳泊舟。

是因為把瀏海剪短了的關係?總覺得哪裡不對。

「……很奇怪嗎?」柳泊舟發現對方視線的落點,按著瀏海有些尷尬的問。

「不會。」鉞硫貝看到柳泊舟怯生生的游移目光,剛剛的不自然感煙消雲散,覺得肯定是自己太累才會有這種錯覺,隨口回答便沒再注意對方,緩步走至堆滿文件的書案旁,拿起書卷要看卻莫名煩躁,老半天看不進一個字。

「泡茶。」鉞硫貝揉揉痠痛的眼睛,冷聲命令。

整天忙於政務、研製蠱物毒藥、改寫某些術式以及確認司馬麟在術具裡重生的情況,鉞硫貝簡直可以說忙得昏天暗地,不知道多久沒有安穩睡過,每天總要喝上好幾杯曇花茶才能定下心來…現在最能讓他平靜的東西竟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小玩意,那分明不是什麼名貴的茶,滿大街都有人賣。

正殷勤地替他磨墨的柳泊舟乖順的應了,過不多時便送上清香四溢的茶,鉞硫貝眼神瞬間冷厲下來,蒸氣氤氳間看不真切,熱氣散開後他神色如常,端起茶杯湊近唇邊,似是忽然間想起某事,停下動作。

「我記得東側書庫門口左邊的架子上有箱卷軸,去把那個搬過來給我。」

鉞硫貝淡淡說道,柳泊舟躬身領命轉身便要出去,鉞硫貝挑眉再次開口。

「…那箱卷軸很重,你先把你身上那盒小玩具放著才好搬,不然到時候弄壞別在那邊難過。」鉞硫貝不動聲色的觀察柳泊舟的神色,沉聲道。

「啊!我差點忘了,多謝皇爺!」柳泊舟泰然自若的掏出懷中的木盒,隨意將其放於桌子邊緣,對鉞硫貝燦爛一笑,依命出房。

鉞硫貝將杯子放在桌上,冷冷的看著那杯「不對勁」的茶…不是味道不對,而是太名貴了。

如果鉞硫貝沒有交代,柳泊舟一向都泡曇花茶給他,的確府裡常備著名貴的茶,但幾乎都是用以待客(畢竟一個皇爺總不能拿尋常百姓喝的茶給客人),基本上鮮少拿來泡。

他起身查看放在桌緣的木盒,樣式跟他早上出門前看過的一致,揭開盒子查看內容物,確定無誤後又把蓋子闔上。

裡面的東西也是真的…但柳泊舟竟然會這麼隨便的把溫家人的遺物擺在桌子邊緣?太不尋常了。鉞硫貝眉頭緊鎖,凝神思考。

柳泊舟果然有那裡不對,先前的異樣感並不是錯覺。

不過體型、樣貌、聲音都一模一樣,外觀上的差別就只有瀏海長度而已…對了,剛進門時那個表情也不太尋常…他不曾露出如此神采飛揚的表情。

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小差異…但就是詭異得難以形容。

在我出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鉞硫貝無意識的撫著那木盒,腦海突然閃過撿到柳泊舟當時的事。

那時他倒臥血泊中,在雷雨聲裡絕望的泣訴著:『為什麼丟下我…哥哥…』

鉞硫貝停止動作,剛剛的異樣感因腦中得出的推論漸漸明確。

門外遠遠傳來腳步聲,鉞硫貝將木盒移到別處,在上面施加強化結界,取出兵刃表情嚴肅的走向門邊。

「皇爺…」柳泊舟抱著沉甸甸的箱子,以肩膀施力側身推開門,腳才跨過門檻便被一道炙熱焰流包圍,鉞硫貝雙手環胸倚著門板,深沉的目光森冷。

「他在哪裡?」鉞硫貝冷漠凌厲的看著面前的人,語氣肅殺的問。

「柳泊舟」不可思議的愣怔半晌,露出燦爛卻令人發寒的詭笑。

「真讓人意外,我裝得不像嗎?哪裡不對了?我跟他明明長得一模一樣不是嗎?」柳定江扔下箱子,東西落地發出巨響,他漫不經心的將散落的卷軸踢開,雲淡風輕的環顧周遭烈焰,輕浮的聳肩笑問。

即使被拆穿、被威嚇依舊毫不動搖,這就是北方暗殺組織中最精悍的殺手。

鉞硫貝懶得回答他,但並不輕敵,火流蓄勢待發的將柳定江圍得更徹底。

眼前這個身高不過到他胸口位置的年少殺手絕不是簡單貨色,那身殘虐殺氣剛剛不知道是如何壓抑的,現在毫不掩蓋便散發出身經百戰的魄力,竟連鉞硫貝都感到有些壓迫…而且對方到現在仍未做任何防備,別說法術甚至連武器都沒拔…可以說完全不把旁邊的火、包含鉞硫貝這個人看在眼裡。

面前的少年突然朝他露出令人窒息的笑容,這樣說一個男的實在很奇怪,但那笑容就像勝放的毒玫瑰,美麗嬌豔卻危險至極。

--他要動手了!

月色朧上陰影,幽暗夜色稀微,皇爺府陷入寂靜,黯淡銀光中血花飛濺。

鉞硫貝左臂被割傷,範圍雖大但傷口不深,筋骨沒有受損不影響行動,他退至房內深處,冷靜的稍稍確認傷口狀況,確認無毒便將注意力轉回敵人身上。

柳定江在幽微銀光中向他步步逼近,鉞硫貝深沉的藍眼波瀾不驚的默默看著對方毫髮無傷、連片衣角都沒燒焦的穿過自己的焰流,暗暗將劍握得更緊加強戒備。

柳定江把手中的雙匕首舉至眼前,滿臉著迷的看著上面沾到的血珠,那表情癡迷沉醉,遠勝在飢渴的野獸面前擺出生肉,鉞硫貝背脊一陣發冷。

雖然毛骨悚然但不是出於害怕,該怎麼形容他也不是很肯定,就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本能的不想再跟對方扯上關係,最好連臉都不要看到那樣。

「我很少遇見一擊殺不死的人呢~~不過你似乎沒有傳聞那麼厲害?我聽說你在北方戰地威武得很啊?不該只有這點程度吧?」柳定江腳踏處的地方竄出數道尖刀狀的黑色氣流,濃烈血腥味瞬間充斥整間屋子,不知飲過多少人的血、破開多少人的身驅才能造出這個成果?

火焰無論從哪個方向燒來,只要觸及氣流焰花便被破開,那東西彷彿有自主意識,施術者看都不必看便能自動從各種角度防禦,當然傷不了他分毫。

「…你話真多。」看來他是有絕對自信才沒下毒,不過叨叨絮絮的還挺吵的。以暗殺術揚名天下的北方殺手竟然不選擇暗殺,而刻意露出真面目,簡直擺明了在「玩鬧」…被一個小孩子如此輕忽實在讓人不快,而且「那張臉」這樣說話令人煩躁,柳泊舟才沒有這麼讓人厭惡。

鉞硫貝眉頭緊鎖,不耐煩的冷冷回答,語畢提劍衝上,藍色焰流夾雜紛亂劍花刺向柳定江,幽微月光映照瑩藍火花,綺麗絢爛卻殺機四伏。

「是你話太少了吧?不好奇我是誰?要做什麼?」柳定江嘻皮笑臉,游刃有餘的在如滔滔浪潮般的攻勢中穿梭,他雖邊說話邊動呼吸卻絲毫不亂,不時突然幾個轉身回擊卻又不下死手,輕視意味滿滿。

有什麼好問?難道你是來作客的?鉞硫貝呼吸雖順,但始終擊不中,加上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小看自己,讓他心情惡劣,冷哼一聲不想多說。

「其實這次任務我期待很久了,你在北方戰地活躍那時我正巧在外,聽說你的事蹟後就一直想會會你,可是沒酬勞又覺得很吃虧,好不容易才讓我等到這個機會,你可不能讓我太失望喔~」看對方肅著臉追著自己打,柳定江露出專屬於少年,朝氣蓬勃的燦爛笑顏,語帶天真的說。

鋪天蓋地的黑暗當頭罩下來,鉞硫貝雙足被潛藏於陰影處的黑色氣流纏住無法動彈,氣流瞬間絞扭如蟒蛇纏殺獵物,他整個人被包進裡面不知生死,柳定江雀躍的小跳步,在包住鉞硫貝的氣流旁轉來轉去。

位於皇宮正下方的地下融洞裡,重生司馬麟用的術具突然迸開數道裂痕。

這兩年重生進度非常遲緩的司馬麟挑挑眉,凝目看著術具上的裂縫沉思。

那傢伙出了什麼事嗎…?即使是當年去北方邊關平亂也未曾有過這種情況…難道遇上什麼凶險之事?這裡可是安全的皇城,不會吧…

司馬麟撓撓術具內壁,想去幫忙卻無能為力,他無法憑一己之力離開這個術具,不過如果鉞硫貝出事他仍要永遠困在這裡…那還是只能等了。

司馬麟苦笑,無奈的強迫自己樂觀一點。

          那傢伙命硬得很,所謂禍害遺千年嘛…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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