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迷你小故事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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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還在懵懂的少年時代,沒有機車的學生們只能依靠大眾運輸上下學。

還記得那時我們總是在差不多的時間搭車,雖然妳我不同系,但上下學的路線卻相差無幾,原因無他,便是妳家就在我家附近。

說來慚愧,這件事我還是之後才知曉的,那時我終日埋首於自己的世界裡,未曾注意其他人,直到同班同學與妳相識,我才間接認識了妳。

 

偶然幾次在車上遇見妳,漸漸開始會比鄰而座,慢慢熟捻起來。

妳喜歡坐在窗戶邊,雖然不像我一樣總是看著窗外發呆,可妳就是喜歡坐在那裡。

妳喜歡坐在緊急出口後的那個座位,將腳微微拱起,抵在那塊板子上,看著手機的文章或圖片,左手撐在臉頰邊,右手拿手機,揚著淡色的嘴唇輕笑。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透過玻璃遮擋映照在妳臉上,幫妳打上亮眼的光暈。

總是不由自主的朝妳的方向看去,每天上車都抱著期望尋找妳的身影。

沒有告訴過妳,其實我喜歡坐窗邊的位置,每次我都讓妳坐。

因為我更喜歡坐妳身邊的位置。

幾次交談,發現妳我興趣接近,年少的我便越發欣喜,妳喜歡的話題便想盡辦法延續,耍笨也好、演出來的也罷,只要能博得妳笑一笑,就覺得什麼都值了。

 

跟妳不同系,先與妳相識的還是同學,所以唯一能與妳獨處的時間,只有通勤時。

大約三四十分鐘的車程,外加從站牌到妳家的時間,算起來不到一小時。

可那枯燥無趣的學生時代,就是因為妳的存在,讓我的生活增色不少。

我們穿一樣的制服,走在相同的路上,於四季變幻中閒聊。

偶有幾回沒能遇見妳,沒能一同搭車,便覺得鬱悶不已。

還有一回,就為了跟妳搭上同一班車,走路十五分鐘的路我硬是衝到只用了十分鐘就到站牌處,大汗淋漓的擠上去,就為了坐在我想坐的位置上。

然後因為怕流汗會臭,又不敢與妳挨得太近,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傻得可以。

年少時的我遲鈍木訥,過去了將近一年的光陰,才發覺自己喜歡上妳。

 

可我沒敢講出口,只是埋頭送禮獻殷勤。

當然妳不像我一樣笨,想必早早便察覺我的心意,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知不覺中,離畢業只剩半年的時間,我的舉止肯定越來越明顯,或許造成妳的負擔,終於妳趁著聖誕節時給了我回答。

卡片上的語句委婉,但拒絕的意味滿清楚的。

寫了什麼,我想就留在記憶裡封存吧。

那是我僅剩的東西。

雖然我也曾發過牢騷,想說妳何不選個平常的日子拒絕呢?

這樣豈不是讓我每逢聖誕節便想起這件事嗎?

可歲月年年逝去,我終究也放下了那點埋怨,雖然沒能擁有妳,至少還有相對歡笑的回憶,我可以靠著那點平淡的日常滋潤生活,未必不好。

 

十多年了,妳過得好嗎?

我們互別苗頭,走在不同的人生路上,不知現在陪伴在妳旁邊的是誰?

可能妳現在都坐在某人的副駕駛座上,與某人笑語不斷的交談著。

或許微不足道的我,早已被妳拋在年少時光中,面容已然模糊。

但我現今坐上公車,第一眼看去的,還是妳喜歡坐的那個位置。

明明知道妳不會出現,但每回彷彿仍能見到妳的身影。

依然是坐在暖陽裡的那個妳,從未被時光磨滅的初戀。

刻在骨子裡、融入靈魂中,酸澀的青春回憶。

-猶記當初年少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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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紅磚路上有個女郎拖著緩慢而疲憊的步伐獨行著,她身穿白色襯衫與黑色窄裙,腳上套著一雙純白的高跟鞋,鞋跟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迴盪。

她清麗的臉上化了淡妝,粉紅色的唇瓣嬌嫩欲滴,瓜子臉、長及腰部的頭髮髮梢微捲,穠纖合度的身材以及適宜的香水,讓她的美貌更增風情。

行經某處公園,她停下腳步,駐足於一叢勝放的桂花樹前,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裡閃過幾縷幽微的感傷,她面露苦笑,撫弄枝頭幾撮鵝黃色的小花,將小巧的鼻子湊到花前,讓桂花的芬芳沁入鼻腔,彷彿隨之融為一體。

那是他喜歡的花,也是令她感慨的花。

又逢花開時,見花不見君。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走了卻未必能再重逢。

她仍記得他筆挺的西裝樣式,記得他指尖縈繞著的香菸氣味,記得他挺拔的身影,記得他喜歡的食物,記得他所有一切的細節。

卻不知他是否記得她,是否還眷戀著她。

「…你說你很快回來…」女郎仰望天邊那彎藏在雲後的弦月,悄聲呢喃。

風聲寂寂,吹不散那馥郁的哀傷,她轉身走遠,拐進小巷盡頭的酒吧裡。

她坐在習慣的角落裡,點上一杯莫吉托,聽著歌手唱抒情的樂曲,流淌的音樂像那杯清冽的酒一樣,在胸懷裡慢慢擴散,行遍身體每個角落。

昏黃的光線與酒精作用下,每個人的身影看著都朦朧起來,女郎纖長的睫毛羽扇般輕輕翼動,甘甜又酸澀的回憶浮上心頭。

她與他相識多年,晚熟的她到了大學才開始談戀愛,第一個男友就是他。

學生時期青澀純真的愛情,一直到出社會後與現實摩擦的濃烈情愛,他們攜手度過了好幾個年月,相識、相知、相惜、相愛…每一個階段都是他。

每一個地方都有他,他盤據在她心裡,占了很大的位置。

他告白時,那個總是木訥的他牽起她的手,緊張得話都說不清楚,坦率的眼睛裡只有她的身影,映出她嬌俏的笑容與臉上的紅暈。

那時他的手捻起她髮上的花瓣,笑得如春雨柔和,她雪白的連身裙與他白色的襯衫相擁,浸滿桂花香的風裡滲進了愛情的味道。

他們一起念書、一起打拼事業,以為會這樣永遠到白頭。

可終究事與願違。

一紙人事命令將他從她身邊帶離,他要去外國進修三個月。

她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也不是生活無法自理的蠢人。

出了社會怎麼可能連這點分離都難以忍受?

不過是一點空虛、一點徬徨,只要他的那句「我很快回來」,三個月算得了什麼?

偏偏他就是再沒能回到她身邊。

載著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的班機,墜入了太平洋的海裡。

她的夢與愛,消失在黝暗的波浪中,無跡可尋…

莫吉托是她喜歡的酒,他總是飲著桂花釀,在月色裡與她對飲。

每逢周末夜晚,她總是穿著他的白襯衫,漫無目的的徘徊在從前的散步路線上,停在同一棵桂花樹前,看著高掛於天空的銀月,品著四季散發不同氣味的桂花芬芳,即使非花季,她嗅到的仍是同樣的熟悉。

是否他一直在身邊?只是她沒能看見。

最初的戀情,也是最刻苦銘心的悲痛。

女郎的酒已見底,映著燈光的酒杯閃爍曖昧不明的光暈,她站起身走向店外,身影漸漸消失在巷弄外的黑暗中。

桂花在風裡搖曳,鵝黃色小花隨風飄散,落地無聲,可還會有人憐惜它的芬芳?最初的動心,最後的眷戀,絕響的哀痛,似乎再也讓她負荷不了。

爾後多年,沒有人再看見女郎的身影,不知她是否在遙遠的彼方追尋其他花香,抑或是在深海盡頭,找到了她最後的歸處?

真相只有那皎潔月色、與獨自綻放的小花知曉。

-桂花與莫吉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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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之巔

我一人獨醉

穿雲霧 沾雨露

忽見林中傾頹廢墟

頗有傷感

綠苔所覆處 從死萌生的盎然

觸手不及的永恆

難以維持的永遠

何不尋太白的腳步

拾起酒壺 乘舟撈月去

破碎的圓

指縫中流過的水

悠悠深林間 是誰的聲音迴盪

相識二十多載 終究只有影子能長伴左右

分道揚鑣 今後你過陽關道

我孤行獨木橋

醍醐灌頂 真心難付

罷了 且行千里

從今以後 我一人獨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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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崗上有片絲綢般的雲朵拂過橘紅色的天際,夏末的風已有初秋的寒意,穿過樹葉的縫隙中,發出細語似的低吟淺唱。

旅人豎起指尖將帽緣推高,駐足在楓紅色的森林中央,閉上眼細細聆聽風之歌與蟲鳴鳥叫的合奏。

落葉紛紛飄落,枯黃的葉子像羽毛一樣滑過旅人的黑色風衣,而後悄然無聲的融進滿地枯葉中,黃的、橘的、紅的…旅人周遭的世界被不會燃燒的烈焰所包覆,沁涼的空氣讓旅人呼出的氣息現出形體,輕柔的飄向空中,隨著流雲飛向遠方。

 

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或許只有幾分鐘,又或許過去了幾十年…

旅人似乎在這段時間裡與山崗上的樹木同化、和岩石產生共鳴,忽然瞥見這座山上瞬息萬變時光軌跡的旅人,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山所吸引,山的中心…位於幾萬里深的遙遠處,似乎有什麼在呼喚自己。

旅人低頭看著堆積著厚厚落葉的泥土,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

 

拉攏領口隔絕冷風,旅人抬起黑色的靴子,刻意沿路發出明顯的腳步聲,打破了空山裡的寂靜,被踩碎的落葉在身後發出窸窣的抗議,卻無人回頭表示歉意,黑色的身影頃刻間便消失在轉角處,沉寂再次降臨於如詩如畫的楓紅裡,風之歌悄然無聲的終止。

 

旅人踏過潺潺溪流上突起的幾塊石頭,在岸邊紮營。

月色皎潔,柔和的光暈在漆黑的夜空裡照耀大地,星芒閃爍水波蕩漾,天上的月輪與水面的波光相互較量,旅人啜飲著熱茶,欣賞兩個月亮帶來的美景。

火焰在柴堆裡歡快的舞動,像極因舞姬熱情的舞蹈而飄揚的裙擺,熱度不斷擴散,環抱著旅人冰冷的身體,漸漸驅趕寒冷帶來的不適,旅人再次閉上眼傾聽,柴火嗶嗶剝剝的燃燒聲和溪水流動的聲響,恍惚中旅人彷彿回到家鄉,坐在壁爐邊溫吞的打盹。

 

旅人已經記不得踏上旅程後過去多久時間,經過了幾次四季輪替?

那些春夏秋冬帶給旅人的各色景物,全都烙印在旅人的心中,而不管經過幾次輪迴,有些退色泛黃的故鄉風景,依舊銘刻在靈魂裡,清楚的留在最初的記憶中。

無可取代的心之歸依…旅人知道自己仍會回到故鄉的懷抱,即使是以沒有形體的方式,也會回到魂魄渴望的舊地。

 

夜鶯啁啾,夜色越發深沉,旅人耳邊聽著溪流交響曲,心中奏著故鄉小調,沉重的眼皮打著顫,蜷縮在半敞開的三角形褐色帳篷裡,旅人依戀著火堆帶給自己的溫暖,發出和緩的細小鼾聲,沒有察覺自己也加入了這場音樂會,伴隨著甘美的夢境,進入沉眠。

明亮的星星在夜空裡畫出移動的軌跡,朦朧月暈悄悄跟在其後,逐漸往山後隱沒,東方泛起魚肚白的顏色,黎明將至的破曉時分。

 

被清晨的霧氣凍醒的旅人發出不滿的咕噥聲,睡眼惺忪的起床。

幾尾肥魚躍出溪面,像在嘲弄旅人的懶散,水珠在耀眼陽光下發出璀璨的光輝,像是寶石被魚鰭甩開,而那靈動的魚身閃耀著迷離的炫彩,銀色的鱗片在光線裡產生變幻莫測的色調,沒入水中眨眼間失去蹤影,川流不息的溪水繼續朝著遠方奔去。

看得目不轉睛的旅人這時才回過神,懶洋洋的伸起懶腰,打量今天的天氣,湛藍色晴空萬里無雲,像是旅人踏上路程的那一天。

 

自以為已熟於判讀天氣的旅人,終究太小看山上變化無窮的天氣,走到山腰處時突然下起滂沱大雨,旅人雜亂無章的步伐濺起滿地泥濘,匆匆閃進洞窟避雨,除下濕透的衣服與靴子,無奈的等雨停。

旅人用佈滿硬繭與細小刮痕的手摸索行囊,取出所剩無幾的菸草,慢條斯理的捲起菸,藉由吞雲吐霧打發時間。

稍微有些溽濕的煙草燃燒得比平時更久,變調的煙味莫名嗆鼻,因濕氣過重導致吐息的煙霧久久不散。

洞窟裡像是被迷霧覆蓋,恍惚中旅人似乎飄盪至雲端,隨著雨雲逐漸遠去,菸草持續燃燒,不知不覺中滂沱大雨只剩點點雨絲。

同樣都是雨,暴烈的驟雨和即將停止的雨霧發出的樂章截然不同,像是狂烈的交響樂與安眠的小曲,但同樣引人入勝、回味無窮。

旅人自嘲的笑著自己的廢話,享受只有自己知道的浪漫。

雨之歌滴滴答答的流過,澄澈的水珠在葉尖墜落,驚動了藏身於此的樹蛙,潛伏於地的小蟲從軟泥中探頭,欣賞被雨水滋潤的森林。

靜謐的空間裡時間仍舊持續消逝,旅人披起半乾的風衣再次上路,穿梭在濕潤的草叢中,被雨水洗淨後的空氣無比清新,旅人滿意的享受雨水留下的餘韻,甚至隨手折下一片葉子吹起草笛。

 

來到山腳下的大草原,麥香隨著乾燥的風撲鼻而來,金黃色的麥浪在晴朗的秋空下搖擺,旅人能遙遙看見幾個身影在田間忙碌。

成綑的作物被堆在田地間,馬車載滿農民努力的代價,豐收的笑容在他們臉上擴散,泥土與小麥的香味揉合在一起,像是大地女神的氣息。

旅人漫步在田邊,馬蹄聲與孩童的嘻鬧聲交錯,穿梭在麥稈搖曳時的音符間,再次撥弄旅人的心弦。

旅人愜意的哼著小曲,一隻不請自來的紅色瓢蟲慢騰騰飛來,將旅人的黑帽當成歇腳處,隨著旅人悠哉的步伐前行。

 

農民看著來歷不明、一身漆黑的旅人,猶疑著是否答應借搭便車的請求,瞥見旅人帽沿上安坐的瓢蟲,忽然覺得並無不妥。

旅人獲得許可,坐在堆滿麥子的馬車上搖晃,籠罩在夕陽餘暉裡,安寧閒適的倚著麥稈,乾燥柔軟的溫暖空氣使人昏昏欲睡。

旅人取出佈滿摺痕的地圖與羅盤,想確認自己到了哪裡。

忽然一陣大風颳走手裡的地圖,呼嘯的空氣有著濃重秋意,旅人怔怔望著漸漸遠去的地圖消失在視線盡頭,面露苦笑收起羅盤。

 

遠山一排排飛雁消失於雲端後方,橘紅色的餘暉燃燒天空。

善變的秋之女神、多變的路途、無法揣測的天氣,來處與歸所既已明確,又何必在乎中間路程?

旅人追逐著什麼,又或是被什麼追逐?答案沒人知曉。

路還沒到盡頭,旅途中的無窮追尋仍在持續,還有無限的未知在等待。

旅人仰望天際,隨著馬車的震動,黑色的身影化為小點,消失在原野的地平線上,沒有留下足跡。

-旅者小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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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飄動的清晨,你倒在草叢裡,冰冷僵硬的身上蓋著垃圾袋。

你渾身濕透,毛上的糾結未曾梳理。

我與主管怔怔的僵在原地,遲遲沒有弄清究竟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你還來討食。

抱起你毫無聲息的身體,血水滴滴答答落在石磚路上。

那麼安靜、卻又無比響亮。

--你是不是很痛?

--死之前,可有徒勞的掙扎?

在無聲的沉默中,空氣像被抽離。

你的叫聲似乎依然迴盪在清晨微涼的風裡。

 

我們不知道你怎麼走的。

昨夜下著暴雨,你或許被莽撞行車所傷,就這樣結束你匆忙而短暫的一生。

--你是不是很恐懼?

在嚥下最後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氣息前,你心中在想什麼?

寒冷的春雨浸透你每一根毛髮,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的重量。

好輕,輕得單手就可以拎起來。

--是因為沒有靈魂的關係嗎?

在你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摸到過你。

總想著你那糾纏的毛皮,摸起來的感覺如何。

而今得償所願,我卻希望今天永遠不要來。

--濕漉漉滑溜溜的,沾滿雨水以及血水。

單手可拎的重量,卻讓我的腳步遲滯得像負重幾千斤。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重量。

你緊閉的雙眼已看不到未來,血水順著你僵直的四肢滴到你常走的路。

將你移到另一處草地,等待寵物送行者到來。

 

灰濛濛的天空下起暴雨。

仍記得你初次來到我們面前的那天。

你與另一隻黑色小貓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對著我們喵喵叫,然後獲得了足以溫飽的食物。

你們是無主野貓,嬌小柔弱但不親人。

每次靠近總是警戒著,不給人摸。

即使正在吃飯,靠得太近馬上撒腿就跑。

非常的野貓,可愛得簡直犯規。

你總是用那對淺色瞳孔在旁邊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甚或跟在拿起碗的我們身邊,彷彿在催促放飯。

你會跟小黑在空地打滾、嬉鬧…

你會坐在我的機車上,在坐墊上留下梅花般的腳印。

--你如此聰明、這麼靈動活潑,為何會被行車奪去性命?

小黑前陣子跛了,你今天走了。

昨夜你孤身前來討食,沒想到是最後一次飽食。

--下次再見到小黑,要我如何告訴他?

你是單獨在雨夜中與驚懼同行,被死神的鎖鏈帶走?

他會不會徘徊在午夜街燈下,滿心惶急不安?

--你怎麼就這樣丟下他?

 

寵物送行者將你裝箱帶走,我胸腔裡沉甸甸的重量似乎稍有減輕。

--我知道這只是自我滿足。

但我不想讓你被掃街者像垃圾一樣處理,或者是丟到樹叢中任由蟲蟻啃噬。

--都只是人類的一廂情願。

死在外邊的生物不計其數,我又如何能救得了所有?

發現你的當下,震撼過去後嘴角竟然控制不住朝上扯出兩聲詭笑。

--世界如此可笑。

管你如何掙扎求生,時候到了一切皆空。

你只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小野貓,你的消亡無法改變什麼。

無名的虎斑貓,其實你有許多名字。

小花、小虎、小皮…

或許還有其他不同的名字,但都不是「你」的名字。

希望你沒有來生,別再來塵世受苦。

在天上恣意奔跑,再也無須擔憂。

不寒不飢不苦不傷不病不痛。

想像你在雲霧裡打滾曬太陽,露出肚皮與肉球,抿起的嘴角抖動觸鬚。

--我期望迎接你的是這樣的將來。

 

能為你做得很少,我甚至不能給你安居的家。

我只能給你一篇弔文。

--謹以此篇為所有「無名氏」哀悼。

--無名虎斑貓之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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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浪客

行赴天涯輕狂恣意

傲骨錚錚天下無雙

無事浮沉縱橫天下

奈何凡塵瑣事

柴米油鹽 憂憂憂

萬般皆空 沉沉沉

醉後一語 傷傷傷

無夢…

無夢…

我本逍遙

一身枷鎖

奈何…

奈何…

我本逍遙

--浪客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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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搖曳光線昏黃,著一襲流金黑袍坐在窗畔輕笑細語,空氣中卻瀰漫著難以掩飾的沉重滯礙感,幾乎令人窒息。

強大且難以忽視的不安撲面而來,比千疊浪更壓迫、比天火墜落更恐怖,消失的是誰?

我們存在而又不在,飄渺無蹤,比浮萍更無依。

在虛幻的世界裡掙扎求生。

作著黃粱夢、追逐莊周蝶。

隨時可能消亡。

芳醇酒香中,一身青衫獨自佇立於青翠竹林裡的清瘦身影,猶在眼前浮現。

你沐浴在晨曦中,或被銀白月色籠罩,你是謫仙、你是無法觸及的無暇存在…

比鏡中花、水中月更飄渺。

這可憎的世界要求我們活著腐朽。

存在而又不在的「孤獨」,溫暖又冰冷的相隨。

漫長的人生裡已說了多少謊…

未來還得繼續說多少?

想必這一生,直到踏進棺材那一刻…

都必須永無止境的說謊、沉默、死守秘密…

而身後的黑暗依舊如影隨形…

一切已成定局、勝敗早已分明,黑夜終將吞噬光明…

就算墜入死亡深淵仍然無法擺脫…

你本該是候鳥,但無須被季節羈絆。

你該四海遨遊,行遍五大洲航遍七大洋…

隨心所欲,不被任何事物拘束…

陽光是你的、星空是你的、輕風是你的、雨滴是你的…整個世界都是「你的」。

而你卻被命運禁錮、被無形的鎖鏈束縛,那「不是你的」牢籠磨滅你的存在,一點一滴摧毀你…流水般的時間淌去…這條滿布荊棘的漫漫長路何時迎來終焉?

即使「道路」已經偏離,萬物已然崩毀,仍會相偕前行,並肩迎接世界終結。

倘若有朝一日癲狂致死,肯定是自己造成無人相逼。

光陰不停,眾皆前行獨留單影止步,莫非身已死?

孤寂何來?歸處何方?不知所蹤不知所云…

遠處星辰殞落,黎明遙遙無期。

鏡中影默然撫上面前片片殷紅,對面的人嚥下最後一口氣,殘夜盡頭兩個身影同時倒下。

惡夢終焉。

--幽夜詠嘆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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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繡眼之死】

轉眼又到了綠繡眼學飛的時節了,去年此時,你才正要離巢享受翱翔天際的自由,然而卻誤入屋簷之下…許是你一直仰望天際反而丟失飛出去的航線,你就這麼跌跌撞撞、惶惶失措的胡亂飛竄,最後耗盡力氣墜落地面。

捧起你稚嫩弱小的身軀,你碧綠且未豐的羽翼顫抖,在掌心裡你不安的鼓動令我猶如捧著一顆驚嚇過度的心臟,油黑烏亮的瞳孔圓睜似有無盡恐懼。

輕輕將你放在盆栽裡的柔軟泥巴上,你似乎稍稍放下心,原本混亂的喘息化為規律的呼吸,你呼叫雙親的微弱啁啾聲繼續開始,我以為你休息充分便能再繼續展翅,然而你沒有。

晌午時分,你的鳴叫越發微弱,旁人於心不忍的餵食你幾粒米飯,你啄了幾口便再不進食,你的叫聲開始參雜些許悲傷的嘶啞,氣息又復微弱甚至連拍動翅膀的力氣都已耗盡,聽不下去你似能嘔血的叫聲,替你裝了一瓶蓋的水,但你沒喝。

午後三四時,下起非常小的毛毛雨,連在泥土上的你羽毛都沒有打濕半分,但我無法默默看你待在那裡,於是又捧起你脆弱的身軀,但是你已經沒有氣息。

掌心那個碧綠的、毛茸茸的存在,剛剛還像心臟一樣鼓動,不時發出幾聲可愛叫聲的綠繡眼雛鳥,再也不會動了。

我用手掌包住你的身體再鬆開,但不管幾次你都毫無反應。

平靜的看著你緊閉的眼睛,說不上是什麼情緒,我走到樹下挖了淺淺的坑將你放在裡面,看了又看以為你會突然躍起飛遠,但你沒有。

輕輕將泥巴覆蓋在你身上沒有壓實,或許你溫暖了會醒過來,但你始終沒能掙脫死亡的冰冷。

不知道你那未豐滿即殞落的羽翼,今年能否帶你翱翔天際,悠遊白雲間?綠繡眼的叫聲依舊,碧綠羽毛飛落,這是你捎回的音信嗎?這世你是否仍回到這裡,或是遠去不知所蹤?

無論如何,我想這一生,只要見到綠繡眼…我就會想起你吧。

--致所有折翼的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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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

 

太過黑暗的日子。

沉悶的空氣,血與鐵令人作嘔的味道。

日復一日…

那少年靜靜的躺在地上任由葉片覆蓋。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這片竹林。

 

自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活在一個監牢之中。

時而殺戮時而沉眠。

然而曾幾何時,他再也無法闔眼。

一閉上眼,面前就浮現無數厲鬼向他伸出殷紅的雙手跟他索命。

銀色的月光穿過牢間縫隙滲了進來。

時間流動的聲音重重刺穿少年。

任務什麼的,隨便怎樣都好…

還是死亡解脫。

羨慕刀下亡魂,拖著身軀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去。

故意繞遠路走,竟意外發現這裡。

大片青蔥蒼翠的竹林,少年相當喜歡那鬱綠的色彩,此後便時常窩在這。

每每風吹動竹枝,總會有簫聲傳來。

少年不曾追尋過簫聲源頭。

直至某日簫聲中斷,少年才茫然若失。

『那到底是誰吹奏的?』

『為什麼不吹奏了?』

頭一回,他萌生去找原因的念頭。

走到了竹林盡頭,一棟小屋映入眼簾。

一個病弱的少女倚在屋外的躺椅上。

臉上那淡然的表情彷彿世上一切的事物都無關於她。

「你好。」她沒有驚慌,甚至連驚訝都沒有。

「啊,唔…」從來沒人和他打過招呼,他只能愣愣的點了點頭,含糊的應聲。

全然沒了殺手的樣子。

「請坐吧。」少女指了指身旁的矮凳,溫和的微微笑道。

少年猶豫了半天,拉過矮凳在稍遠的地方坐下。

「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吧?」少女微笑,將繫在腰上的簫解下,淡淡的看著少年。

「……」少年點點頭,直直的盯著少女。

「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便演奏一曲答謝你。」那少女說罷輕輕咳了兩聲,她的氣息之中混雜著血味,應該身有頑疾。

「我…沒有…」少年陰鬱的低下頭,名字是貴重品…

「沒有?嗯…我也是呢。」少女略為驚訝,但只消片刻便恢復成波瀾不驚的笑。

雖然沒有得到對方的名字,少女仍將簫移至唇邊緩緩吹奏,極其優美卻又悵然無比。

「……」少年怔怔的注視著她,不知為何等曲子結束時已是滿臉濕透。

…喏,這不是首悲傷的曲調嗎?

淡淡的、沁入心脾的憂傷,緩緩飄盪在空中。

「你痛苦嗎?」少女淡淡笑著。

「….我…不感到痛苦,沒有流血…便不覺得活著…」少年按著心口,低聲道。

「你想活著?」少女輕聲問道。

「不想。」少年不加思索的搖頭。

少女只是靜靜看著他,淡淡的哀傷掛在嘴角邊。

「妳不想活?」少年歪著頭注視少女。

「…只是不想積極活下去罷了。」少女的笑容如此滄桑,少年忽然一陣心痛。

是放棄了嗎?這個重病的少女…

 

冷冷的月光透過柵欄射進室內,少年一身的血汙無從掩飾,他茫然的仰頭望天,蒼藍的夜空裡高掛著繁星明月,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

「…名字…」他想有名字,想讓她呼喊自己...少年突然絕望的笑了,這樣一個骯髒的罪人,還盼望什麼?洗不掉了…

 

「…你來了。」少女仍坐在躺椅上,彷彿沒有動過,她露出不變的、溫潤如水的淡笑看著少年。

「…只有妳一個人住這?」少年悶悶的問。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少年。

「我是…殺手。」少年神情有些恍惚的開口。

少女仍沒回應,平靜無波的眼眸淡淡注視少年,他一反常態走到少女身邊。

「妳不怕嗎?」少年的眼神充滿黑暗及虛無。

「為什麼要怕?」少女坐起身抬手撫著少年的臉頰,柔柔悠悠的詢問,少年舉手覆在少女手上,暖暖的…好溫暖…

少年皺著眉頭落下淚水,嘴角卻在笑。

少女靜靜看著他,任由少年的淚水不停滑下,濡濕兩人的手,沒有替他拭去淚水。

「能哭是件好事…代表你的心還活著。」

心…?我有心嗎…少年反覆想著。

「…妳的心…死了嗎?」半晌,他咕噥一聲。

少女仍是留給他一個摸不透的微笑。

「你還會再來嗎?」少年臨走前,少女如此問道。

這次換少年留下一個悲傷惆悵的笑容。

 

當他再次回到少女面前時,他少了一隻眼睛。

少女皺眉撫著少年失去眼睛的那半邊臉。

「…痛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少年搖頭,心想終於見到她另一種表情了,不禁有些無奈的苦笑。

「妳會一直在這裡嗎?」一陣秋風吹過竹林,悅耳的發出颯颯聲,少年的嗓音沒有被掩蓋,清晰的迴盪於四周,少女怔怔的看著他,低下頭輕輕搖動。

「…只要妳在的話,我就會再來。」少年沉穩的聲音讓少女猛力抬頭,隨即哀傷的苦笑,將頭靠在少年肩上。

兩個人一動也不動的沉默著,一直維持到少年該回去的時候。

「…我走了。」少年僵硬的開口。

「嗯。」少女放開少年,以一貫的笑容目送他離去。

待你再來,我想替你譜首新曲。

 

然而花開花落了好幾個輪迴,那少年卻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眼前。

她倚著躺椅,吹奏最後的曲目。

帶著那淡然的微笑闔上眼簾,再也沒有睜開。

 

過了一小段時間,有個失明的男人踉踉蹌蹌的闖進這片竹林。

他嘶啞的發出聲音,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四下摸索,躺椅上的人沒有氣息。

他楞楞的握著她的手,一片冰冷從指尖滲進心裡。

再也沒辦法思考。

落葉散落在身周,他再也支撐不住,失去所有力氣,重重摔倒在地。

恍惚之中,他像是回到少年時期。

白光盡頭,熟悉的旋律導引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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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ory

『如果可以,我想擁有妳的心。』

那個一臉溫潤的人,最後一句話。

直到多年後的某個日子,她才從別人口中得知當時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掩蓋的話語。

那個人,一直守在她身後。

陪她去找她的王子。

她受傷幫她包紮,替她難過。

她難過給她一點安慰。

她受委屈幫她討回來。

她笑,跟著笑。

一切的一切,那個人始終笑著跟隨。

她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始終沒有說出口的…

『我愛妳。』

她認為,那個人就只是『那個』。

無法改變的事實。

所以就算那個人已經快要承受不住時,她選擇無視。

那個人也知道,但仍保持笑容。

那種有著淡淡哀淒,快哭出來似的笑。

過了兩年,王子找到了。

但是被盜賊囚禁,她非常傷心。

於是那個人不顧一切隻身深入敵營。

那個人只是無名小卒,武力平平。

但在那一夜,那個人化身戰神。

那個人滿身是血,狼狽的救回王子。

她,緊抱著王子喜極而泣。

而那個人露出一貫微笑,搖晃著身子翩然而去,悄悄的在竹林那頭坐下。

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已經模糊。

只因瀏海濕潤的貼在頰上。

本想繼續守護她們。

無奈世事多變,盜賊頭子抓到她們,揚言報仇。

那個人奮不顧身的搶回她們。

然而盜賊頭子奸詐一笑,說成功了。

那個人也淡然笑著,說我知道。

頭子抓著那個人的肩膀,引爆炸彈。

那個人肚子上插著的刀子猛的噴出血。

用盡力氣將頭子和自己推進洞穴。

她終於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那個人嘴角滑下血漬。

但仍回過頭笑著,張口說了什麼。

閃光將一切覆蓋,再看不到那個人的臉。

聲音留在那一刻,現在又瀟灑且惆悵的響起。

『如果可以,我想擁有妳的心…』

--A story.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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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睡覺工作上課。

日復一日的重複。

我甚至聽到細胞耗損的聲音。

動力耗盡,腦中的想法想做的事一到當下就沒勁。

我懷疑自己是否有血有肉。

沒有流血、沒有疼痛,我就不覺得活著。

…原來我「死」了…

--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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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歲月

藍天是從何時開始變色的?

很久以前可以自得其樂,現在就連笑都提不起勁。

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我不知道。

眼前是一片黑白電影,我只是觀眾,一切與我無關。

飛不起來墜不下去。

我蓋了籠子關住自己,我忘了把鑰匙放哪了(也許丟了)。

也不想去找。

我只想靜靜的,沉寂的一直過下去。

直到化為灰燼。

我沒有動力再做什麼。

大腦越來越僵。

沒有指令發出,手腳就動不了。

腦子裡就只有空虛兩個字。

其他什麼都忘了。

全都忘了…都不要了…

--寂靜歲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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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無聊的日子極慢的度過,眼底最後一絲光芒早已消逝。

誰說過無聊是會殺死人的?(好像是我自己?)

怎麼我死不了?

究竟是為了什麼在這裡混吃等死的?

據說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是有功用的?

難道我的功用就是當廢物嗎?

就算力爭上游還是有人比你行,要想墮落卻沒管道機運和力量。

(當然,連膽量也沒有。)

漫畫裡的主角總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折再折最後還是會成功。

現實卻不是如此。(很多機會都不會重來。)

無法實現的願望太多,不單單個性使然。(資源根本不同,起跑點完全不一樣。)

這個「現實」沒有奇蹟沒有機運,沒有漫畫裡才有的種種巧合,更沒有所謂的「神秘力量」。

也許有的人還是會成功,但是幾百萬人裡才那麼一個成功,退五千光年來想也不可能輪到我。

不是沒試著耕耘,實在是失敗太多次了。

我害怕。

大概我和註定會成功的人就是差在這裡吧…(沒有大無畏的勇氣?)

我們只是上天的棋子。

但我扮演的是輸家…別人主宰我的一切。

--棋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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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戰士

--那是來自黑暗深淵的牽引--…

其實一直都明白。

無法成為至善或至惡的某一方,也就是所謂的半吊子。

…永遠不會是主角。

到了這天我才知道,那緩緩流下的殷紅液體竟是這般絕美艷麗,以至於到今天我仍沉淪其中。

介於生死之間,並沒有特別想死,只是不願積極活下去而已。人命…在這個亂世竟是如此不值錢嗎?

『喂,乞丐,要不要到我們大王底下做事啊?包吃包住哦?』長相猥瑣,就像水溝裡的老鼠一樣的男人說。

我點點頭,隨他走了。如果他是老鼠,我又算什麼東西?

有什麼好怕?這垃圾一樣的人生…還能失去什麼?

『你的工作就是砍人,什麼都不必顧慮。』

『但是我從沒拿過刀子…』

『模仿對方的動作就是了,一旦上競技場,兔子也會變獅子。記住了,一定要贏,大王在你身上下了很重的注。』

然後,由不得我多說半句話,人已經被迫站到場上。

才開始沒多久,冷不防就中了一劍。

好…好痛…傷口處熱熱辣辣的,血像噴泉一樣狂湧。

「咳呃…」我兩眼迷茫、腳步踉蹌,但是伴隨著疼痛,竟然有種瘋狂的衝動及快感升上心頭,這是為什麼?

「呵,呵呵呵呵呵…喔喔喔喔啊!!!」低聲冷笑,隨即發出野獸似的怒吼,狂亂的揮動刀子拼命前衝,紅著眼殺掉剛剛那個還很得意的戰士。

一片沉默之後,觀眾雷鳴一樣的歡呼撼動整個競技場。

我剛剛殺了一個人,但血的溫度及味道令我著迷,沒有心思在其他事物上。我一戰成名,被世人稱為瘋狂戰士。

不知道戰勝多少回、殺了多少人,許多年過去…

我結識了一個女孩子,已經決定踏上紅毯。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如果我不是瘋狂戰士,妳還會跟我在一起嗎?」我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她太純潔了,我這種人是否有資格碰觸她?

「嗯,不管你是誰。」艷紅的黃昏下,她一襲美麗的白紗被染成一樣的橘紅色,我頭一次覺得人生是美好的。

「我要一直跟妳在一起。」我輕聲對妳說。

當神父說我們可以親吻對方時,妳眼裡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那是什麼眼神…?

啪嚓!

腹部有種熟悉的疼痛感。我莫名其妙的被捅了一刀。

我的新娘手裡有一把染血的短劍。

「為什麼…」我單膝跪在地上,無法相信的問。

「你真的以為會有人想嫁給你這個流浪漢嗎?!或許你不記得了,我哥哥正是你頭一次出戰時殺的那個人!計畫了這麼久…」她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幾乎使我認不出是誰,也無法辨認他跟她長得像不像,但我想應該不像才對,不然這一切實在是太蠢了。

我根本沒心思在她說的話上,如此殘酷無情的現實就像有雙手拉扯我的靈魂將其撕裂,我的心臟明明沒被刺到,卻痛得難以呼吸,眼淚潰堤而我的視線一片模糊。

天哪…我的痛苦我的快樂是妳一手造就,轉眼帶走一切留給我絕望。

回過神來,我抓住她的短劍,俐落的刺進她胸口。

她是第一次拿刀,殺人技術遠遠不如我,她捅的太淺而我刺的很深,她倒下的速度比我快的更多。

我抱著她漸漸冰冷僵硬的身體,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頰,手上殷紅的血液和著我的淚水與悲哀,順著她頰上的曲線滴落。

她兩眼空洞,虛弱的將嘴唇微微張開,氣若游絲的說…

「對不起……」

最後一口氣,我和她同時嚥下。

--瘋狂戰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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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硯一前傳

猶記得那少年的笑靨染上鮮血的那天。

白雲在藍天裡漂浮,這樣的日子,怎會是你生命的終點。

落葉歸根,你卻似浮萍一般,無處可依。

你笑著嚥下最後一口氣,是在笑我嗎?

慌亂的連我自己都不認得的我。

你的身體逐漸冰冷,那是怎樣的覺悟。

早知如此,就死也不讓你踏上戰場。

『欸,硯一哥!等仗打完,我們一起去郊遊!』

『蛤?為啥本大爺要陪你這乳臭未乾的小鬼去郊遊?!就算你是主公的兒子也免談!』

『切!小氣!』你一腳用力踢向我,吐舌一溜煙跑了。

『喂!小鬼!!』我抱腿大叫,決定把你扔到遠方丟掉。

無奈你個鬼靈精,東奔西竄就是能溜掉。

『硯一哥,你說我能找到跟你一樣的部下嗎?』跟主公一樣的眼神,卻多了幾分不安。

『……哼!要找到跟本大爺一樣優質的部下是不可能的啦!臭小鬼!』我把頭撇向一邊,下輩子再說吧,小鬼。

…想不到你竟然死在我前面哪…

從你死了,主公就變了。

說不上哪裡不一樣,但就是有差。

很快的時光飛逝,我的勸諫再也沒用,主公的火海帶走我的一切,我明白了主公的意思。

我不會再回來了。

小鬼,我被拋棄了呢。

我不記得到底徘徊了多久,有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出現在我眼前。

『喂,你想再見到他吧?那就和我合作。』

我無法抗拒的跟著他走。

百年過去…

現在我跟隨著我創造出來的…血腥將軍。

--關硯一前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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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蝴蝶總被蜘蛛擄掠。

蜘蛛總是準確、靈巧的在蝴蝶必經之路設下陷阱。

蜘蛛一步一步,迅速確實、緻密的鋪上死亡的鐵鍊。

透明、美麗的翅膀被蛛絲沾黏,網子的震動引來兇殘的殺手。

越是掙扎,死的越快。

絲越纏越多,越來越緊,直到牠的身軀再沒氣息。

殺手撕裂亡者的恐懼,將一切歸於寧靜。

吸乾鮮血,回味甘美的靈魂,滿足的回到巢穴。

陷阱,依舊在靜謐的林間等待下一個獵物。

--陷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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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恨

效忠、背叛,這是人間百態之一。

手執血刃,我徘徊在戰場上。

我侍奉這個主人十年了,常常負責處理背叛者。

『給你錢!給你女人!不要殺我!』

『放過我吧!我上有老母…』

我沒在聽,不過久了還是會記起來。人到死前,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只要有必要,一律通殺。

「公子,您回來了。」我點點頭,小紅是個不錯的婢女,很會照顧人。我隨意往椅子上坐,一旁的小紅看著我。

「公子…您的袖子…我幫您縫好好嗎?」嗯?剛才那傢伙居然劃破了我的袖子?功夫不錯嘛。我脫下外袍遞給小紅,凝視著她舉針縫衣的動作。

女人嗎?我不缺。錢?不用太多,主人給我的就很夠了。

「小紅,妳過來。」我拍拍大腿,示意她坐在這裡。

「公子…會被看到的…」她嬌羞的走過來,猶豫的說。

我輕輕把她攬進懷裡,將頭靠在她肩膀上。

「那又怎麼樣?」她身上有桂花的味道,很香。

「您被人看到傳出去不好聽的…」她細細軟軟的低語。

「無所謂。」誰會在意那些無聊的人哪?

不知道為什麼,小紅聽了好像很開心,朱唇微微揚起,背靠得比剛剛更近一些。

「公子,小紅想聽琵琶。」她突然抬頭看著我,一臉期盼的要求。我點點頭,讓她起身去將琵琶拿來。

「想聽什麼?」我接過琵琶,拍拍身旁的位子要她坐下。

「楓月舞曲。」這首啊?是小紅最喜歡的吧,頭一次見面時,她正好看到我在彈。已經五年了,當時才十一歲的她也已經十六歲了,同齡的街坊姑娘們老早就嫁人了,我也不能一直拖著她…下個月我二十歲生日就跟她求親吧…

「您要小紅當小妾?」我喉頭一陣乾澀,錯愕的重複。

「沒錯,有何不可?」主人揚眉反問。

我愣愣的杵在原地,腦中嗡嗡作響。主人要娶小紅?那我…我怎麼辦?

「可是小紅…我…」我擠不出理由來阻止主人。

「我說了算。」主人的聲音很堅決。

「……是…」我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除了是我還能說什麼?轉身告退,奉命去轉告小紅。

「主人要娶我?!可是公子,小紅…小紅不想…」

「…三天後就要舉辦婚禮了。」我別過頭,不願見到小紅將要滴落的淚水。

「還有,因為妳就要嫁給主人了,所以婢女的工作就不用做了,妳另外去找一個房間跟我分開住吧。」我皺著眉,依舊不肯看她,盡量冷淡的開口,以免她發覺我的顫抖。我想轉身離去,小紅卻從背後抱住我不放。

「…什麼事?」我還是不肯面對她。

「公子,公子想要小紅嫁給主人嗎?」我不用看也知道,她已經哭的泣不成聲。我該怎麼做?該說什麼好?好想將她的眼淚拂去,親吻她的臉頰,安撫她別再哭了。

可是現在她不是我的小紅了…

我咬緊牙彷彿用盡力氣平定心緒,拉開她的手。

「我是主人的部下。」然後大步走出房,我知道,我知道身後小紅正無力的跌坐到地上,可是我不能回頭。

一天又過了一天,我完全沒有勇氣再去接近她。

但主人要我拿嫁衣過去給她試。我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她房前,聽見從裡頭傳來談話聲。

「小紅,妳明天就要嫁給主人了呢,真讓人羨慕。」一名婢女兩眼發光的向小紅賀道。

小紅沒有理會身旁的人說的話,直直盯著銅鏡裡自己的倒影,表情木然的好像完全無關緊要。

叩叩!

「我送嫁衣來試了。」我抿唇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刻意別過小紅的視線,我還是不敢看她。

「望月公子!您…您好…」這個婢女跑到我面前,兩頰泛紅直勾勾的盯著我瞧,但是我不記得她是誰。

「主人要我比對尺寸,妳們都先出去吧。」我將侍女的工作攬到身上,木然的說。

侍女們都退出去了,我把目光移到小紅身上。

她眼神空洞面目憔悴,我不忍的又移開目光。

「…站起來吧,我替妳比對尺寸。」我拿起嫁衣展開,仔細比對各處的尺寸。這原本該是為我而穿的美麗嫁衣現在看起來好黯淡。亮紅的嫁衣搭配小紅緊繃的臉,怎麼看都沒有半分將要出嫁的喜悅,非常不搭調。

「…笑開來,妳明天要出嫁了。」我蹙眉淡淡說道。

「……」小紅動了動,嘴角扭出一個難看的彎度,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一顆顆全灑在我身上,她伸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襟。

「…嗚…公子…望月公子…小紅不要嫁!小紅要嫁給你!」她斷斷續續的低聲啜泣,靠在我胸前顫抖。

我愣愣的微微張開嘴又閉上,緊咬著牙情不自禁的抬手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細柔的秀髮。

「望月公子…小紅要跟著您…我不要嫁…」小紅只是哭得更厲害,哽咽的喊。

啪嚓!

「你這叛徒,主母也是你能碰的?」有個很熟悉的聲音在背後說道。我放開小紅,注視著貫穿胸前的劍及大片鮮血,有些茫然的回頭,是主人…我只記得我無力的跪到地上,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耳邊的聲音像在很遠的地方,聽起來有點渺茫。

『公子!望月公子!』是小紅在叫我,聽起來好悲傷、好痛苦…她撲了過來。

『小紅!小紅!妳看!我沒事啊!小…』我想抓住小紅,可伸出的手卻筆直的從她身上穿過,我看到我自己倒在一片血泊裡,被人拖了出去,小紅哭著想追上去,卻被主人打了一巴掌之後鎖了起來。

小紅趴在床上哭。我站在她旁邊叫她,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公子…公子…』小紅的聲音有些模糊,我的身體從透明轉為消失,小紅…最後一眼看到她時,她正把一條白布掛在樑上。不要…妳別尋死啊…小紅…我伸手阻止。

我的手穿過她的身體,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死了沒有,但是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一條黃色的路,被一大群人擠著向前走時,我聽到她的聲音。

她在叫我…我試圖走回去,人潮卻一直推著我,我看不到她…抓不著她…我就帶著憾恨,朝白光走去…

--憾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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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鐵鍊的聲音一直在腦海徘徊。

碰!!

聽到子彈的聲音,他動了動睫毛。

目光緩緩移動,有人逃進來了。

安靜的洞穴內多了一個人的吐息聲。

從呼吸聲聽來,他大約中了五顆子彈。

「啊!該死的,是追兵嗎?!可惡…」那個傢伙傷痕累累,手上的槍在顫抖。

「警告你,再不放下槍我就殺了你。」坐在火堆旁的那個人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目光移回火堆。

「不是追兵…咳咳…」他手上的槍隨著他落地,發出不小的聲響。

火堆旁的人看了他一眼,從大衣下抽出手術刀,把他拖到火堆旁開始動手術。他功夫不錯,或者該說他運氣好,沒有一槍打到要害,把子彈拿出來就沒事了。

他慢慢睜開眼,驚愕的坐起身來。

「…你救了我?」他動動金色的腦袋,用金色的的瞳孔看著坐在火堆旁的人。

火堆旁的人動了動帽子,從大衣下拿出一片肉乾遞給他。

大衣的領子立起來,帽子也壓得很低,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金髮的男子接過肉乾,咬了起來。

「我叫休斯.努卡,你叫什麼名字啊?」

「……一。」他(雖然隔著帽子)打量了一下休斯,淡淡的說。

「嘿~好簡短的名字,謝謝你啦!我沒什麼好東西,這個是我的寶物,請收下吧。」他捧起一顆小小的、油亮的繫著繩子的小黑石,雙手獻給一。

「…油石?你留著吧。」一看了一眼,沒有收下的意思。

「不行!!你救了我,如果我沒有任何回報,怎麼有臉面對我寶貝女兒!我平常都是這麼教她的,怎麼能不以身作則!所以我要把牠送給我,我最寶貝的護身符送給你當作答謝!」他的手固執的在空中擺盪,認真的說。

「我只是做應該做的事罷了。」一淡淡的說。

「……」休斯不肯收回手。一蹙了蹙眉。

「我根本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我不能收。」

「你救了我。」「那是我應做的事。」

「…你不屑它嗎?」「不是,這樣好了,你告訴我馬斯奇鎮在哪就算是回報了。」一不耐煩的搖頭說。

「馬斯奇鎮?那是我的故鄉!我女兒也在那裡!」休斯興奮的喊。

「…是嗎。就這麼說定了。」一只是冷冷的添加柴火,沒有多大的起伏。

旅程馬上就開始了。一路上休斯一直不停的說話。

「一你知道嗎?我是奴隸喔,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卻被追殺,真是倒楣死了,幸好你救了我。」

一的話很少,也從不主動說什麼。

不過休斯似乎不亦樂乎的講個沒完。

「阿一你人真好,都很認真聽我說話。」

「……」「阿一,我想我女兒一定很想我的。她今年五歲了,很可愛呦~啊,對了,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女兒不是奴隸吧?因為她母親是鎮長的女兒,她母親哪,不是我在說,她真的很美,配我是浪費了點,嘿嘿…」休斯一路傻笑,想著回去之後該說些什麼。

十天後…

「那座山頭過去之後就到了。」休斯領在前頭,一頭金髮閃耀得刺眼。

一陣大風吹過,一的帽子被風吹落。漆黑的頭髮及腰,束在頸部搖擺,鮮紅的眼眸有些無奈的注視休斯。

「你…你是獎金獵人!」鮮紅的瞳孔是獎金獵人的特徵,只有犯下重罪的罪人才有的,罪人的眼眸。

在祭司的法術下,他們被放逐出境,必須不斷旅行,拯救性命、處決罪犯、終其一生為自己犯下的過錯懺悔,直到有人願意不嫌棄不避諱自己的身分,他們才能洗去瞳孔的血色,恢復原來的身分。

只是說來簡單,在有生之年能回到家人身邊的,史書上屈指數來,也沒有幾個。

畢竟世上沒有什麼人會對罪人親切,多半是避如蛇蠍,就算他們已經悔過,也不會有人知道。

「…不錯,我是獎金獵人。」一已經習慣了,不論休斯的反應是輕視還是厭惡,他也一點都不會吃驚。所以他冷漠的注視休斯,等待他的反應。

「嗚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真酷啊!所以?你做了啥?」休斯睜大眼睛盯著他瞧,疑惑的問。

「…啊?」一愣了愣,他說什麼?這是什麼反應?

休斯滿不在意的笑了笑,拍拍一的肩膀繼續向前走。

「你…你不鄙視我嗎?」一揪住休斯的領子,訝異的問。

「嗯?幹嘛鄙視你?」休斯茫然的回問。

「我…我是罪人啊!你應該要瞧不起我的!」一愕然的喊,休斯只是笑笑。

「罪人又怎麼樣了?我要怎麼瞧誰應該不需要跟別人一樣吧?」休斯把雙手放在腦後,繼續往前走,一愣愣的看著他。

「無論如何,你都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休斯扭頭瞥了他一眼,笑道。

一的眼角濕了,他伸手摀住臉笑了笑。

不可思議,鐵鍊的聲音停了。

我的束縛…掙脫了。

「好!再來只要走過國境…」

碰磅!

有顆子彈貫穿休斯的身體。

「休斯!可惡!」碰磅!一拔槍殺了埋伏在遠方的人,衝到休斯身旁。

「喂!休斯!休斯!」

「嘿嘿…還是沒法活著回去啊…」休斯吃力的睜眼苦笑。

「可惡!血怎麼一直流!」一慌亂的壓著傷口。

「算了,阿一…打到心臟了…這個…你還是拿去吧…」他掏出油石,塞到一的手裡,頭一撇就這樣沒了呼吸。

一抱著他的屍體發愣,休斯…好不容易…我的旅程終於要結束了…你卻死了。

他咬著牙,揹起休斯往前邁進,至少…讓他回去見見家人…石頭…還給她女兒吧。

「鎮長的女兒?她去年跟女兒一起病死了,葬在鎮外的公墓裡。」小販平淡且漠不關心的說。

「死了?」一錯愕的重複,休斯冒死也想回來找的人死了?那他究竟是為誰而死?

他蹣跚的走向公墓,找到她們下葬的地方,把休斯葬在旁邊。

「至少可以在天國團聚吧…」一悵然的望向天空,究竟要到什麼地方,才有可以容納我罪人身分的地方?鐵鍊的聲音又響起了…我的旅程…還尚未結束,還有谁能讓我擺脫它…

--旅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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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竹林裡永遠是這麼安靜。

「又可以好好補眠了。」「吼嗚…」啥啊?吵死了。

狼。而且受了傷。

「…搞啥啊…」我走了過去。

「吼…」「別吵,我來救你。」

雖然我是獵人.隱竹楓。

「啊!好痛!!」媽的咧…我在救你啊!

「要想把傷治好就給我乖一點!我不會害你!」「吼…」啊呦?!牠真的鬆口了!

「很好…」我把傷包紮好了,想餵牠吃些肉,牠卻給我一腳踹翻那盤肉。「…那是我三天的份哪啊啊啊~~」「哼!」

我爆出一條青筋,居然用鼻孔回答?!老子可不是你家傭人,我是獵人啊~~

「別給我太不識相!!!」說著,我進屋去了。半夜,雨一直下。那隻傻狼,一直待在原位也不會去躲雨。

「喂,進來啦!」我推開門,示意牠進來,牠居然把頭撇了過去,甩也不甩我!

「……」我一聲不吭的把牠半抱半抓的給拎進屋來。這隻大笨狼還在那給我掙扎,弄得我一身濕!

「給我乖一點!不然就宰了你烤來吃!」「……」

哦?有用欸!真有意思!秋天,牠的傷都好了,每天都在那跑跑跳跳的,三不五時會叼隻兔子什麼的給我下酒。今天,牠又來了,帶了隻小山羊來。

「喔喔?!這麼好?」在田裡種菜的我遠遠就看到牠了,連忙跑過來。

「謝啦!要喝水嗎?」我從井裡撈一桶水上來遞給牠,牠痛痛快快乾掉兩桶後,卻不像平日一般走人。

「唔?你還想喝嗎?」牠搖頭。

「不然你想幹嘛?」

「…吼…」牠咬住我的衣角,拉著我走。

「??喂你要幹嘛?」牠拉著我一直走,約莫走了一刻鐘左右,到了一處極為隱密的地方。

「吼吼…」「唔?啊~~那是你的小孩?!」

「吼啊!」牠點點頭,叼了一支小小隻的白狼到我手上。

「嗚~嗚~」「哇喔喔~~好可愛喔~~看不出來是你的欸!」

啪!!

「喂!!幹嘛這麼認真?!」居然巴我頭~~有沒有弄錯啊?!

「吼吼!」「啊!好漂亮的銀狼!!…你太太?」我看到牠一臉驕傲,就很想…給牠巴下去!!

「跩啥啊?!還不是騙來的…」我喃喃的說。

啪!

「喂!!」我沒打你你倒是揍我了?!

「你這傢…呃?」那隻母狼走向我,然後點點頭,像在打招呼一樣。

「啊…妳客氣了…」哇~狼…也可以這麼有禮貌啊…跟笨狼完全不同。

「今天突然來打擾,真不好意思…下次我會帶賀禮來的。」哦?這隻銀狼居然笑了一下?我是不是看錯啦?

「吼~」哦哦?!好可愛哦~一隻小小的黑狼慢慢的爬到我手中,然後…

「睡著了~~??!」哇啊~~超可愛的啊~~跟你爸完全不同…啪!!

「……喂~~想想都不行?!你是有心電感應啊?!」

「吼吼…」牠居然給我奸笑起來?!啊咧咧…沒過多久,太陽開始準備下山了。

「糟糕!該回去了!!」「吼喔!」

「啊!你不用送了,我知道路!」「吼?」

「喂!!別小看我!!等著瞧,明天我一定會帶著賀禮來的!!」

翌日,我到河邊釣了幾隻大魚做成魚湯,另一些剁成肉泥,準備拿去給牠們。

「吼嗚~~」「呦!我來了!來吧!肉泥就給你跟你小孩吃,這魚湯…我可以端進去給你老婆嗎?」

「吼~~」「那我進去囉!慢慢吃嘿!」

「吼!」牠推了推我,催我快點。

「?幹嘛這麼急啊…?」洞內,只有稀微的光線提供我尋找那銀狼。

「吼?」「啊!不好意思打擾了!」

「吼…」剛才還在警戒狀態的銀狼緩緩坐下,並露出苦笑。

「啊…不方便嗎?那我…」「吼吼~~」牠搖搖頭。

「那我就坐下了…啊對,這是給妳的,對妳的身體有幫助喔!」「吼…」牠笑了笑,盯著我看。

「?怎麼了?」「吼…」牠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前腿。

「啊!有樹枝!很痛吧?忍耐一下喔!我幫妳拔下來!」「吼…嗚!」

「等一下,我身上有帶藥…好了!這樣妳就不會痛了!放心,我綁得很緊,妳休養個幾天就行了,我會每天帶要跟吃的來的!」「吼吼…」牠笑笑的點點頭。

「不用客氣了啦!那我就不打擾妳了。」「吼吼~~」

我笑了笑便出了洞口。

「吼嗚吼嗚!!」昨天那隻小黑狼咬了咬我的褲角。

「嗨~小黑!怎麼了啊?」

啪!

「喂!阿黑你幹嘛啊?」「吼!」

「什麼?!叫小黑有啥不好啊?!阿黑!」

啪!啪!

「喂!別打啦!呿!好啦好啦…不然要怎麼叫才好咧?我想想…」

「吼嗚吼嗚…」小黑狼用牠可愛的肉掌拍了拍我的頭。

「怎麼了?你在安慰我嗎?」「吼嗚!」

噢~真是太可愛了~黑仔~我磨了磨牠的臉,牠也用牠小小的尾巴掃掃我的脖子。

「哇哈…好癢喔~」

阿黑在旁邊看著我們,我似乎看到牠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風吹過,片片花瓣繽紛飛舞,竹林婆娑的演奏出動人的樂章,湖面波光閃爍,譜成一曲醉人的曲調。太陽緩緩落下,月色悄悄現身…

「糟了!!我該走了,再見!我明天再來!」

「吼吼!」牠搖搖尾巴,從我臂彎叼下小黑之後翩然轉身回家。而我也踩著月光,踏上歸途。

清早,太陽尚未升起,濃霧還沒退盡,我便出門獵了些野味、摘了些山菜,而後便出發到牠們的住所去了。

「嗨~咿!我來了!」「吼汪!」小黑蹦蹦跳跳的撲到我身上。

「哦哦…啊--!!」嘩啦—我整個人栽到河裡去了。

「吼哈吼哈!!」阿黑在岸上大笑,小黑居然啪噠啪噠的開始玩水。

「吼汪吼汪!!」「別玩了~會感冒!」我硬是把小黑抱上岸,這小子居然掙扎個不停,阿黑還在大笑。

「別笑了—來幫忙啦—大笨黑~~!!」

「哈~啾!!」可惡~~冷死了~~

「哈呼~」「打哈欠?!這麼爽?!火是我升的欸!」

「吼嘻。」「笑?!你這小子…」我覺得我腦漿都快沸騰了。

「算了!不跟你計較!來吃飯吧。」我拿了一些野味去烤。

「其它的就給你們吃吧!」「吼吼。」牠們開始大啖美食,我也吃得很開心。月光灑在我們身上,不管是人是狼在這裡似乎都沒什麼關係,大家都是朋友嘛。

「所以我才隱居啊,阿黑。你知道朝廷有多險惡嗎?那些傢伙心機一個比一個重哪~那個笨皇帝,隨便就聽信別人的屁話。阿黑~你了解嗎?」「吼吼。」牠居然鄭重其事的點頭,是我醉了嗎?

「今天,我就跟你們一起睡好不好?我不想回去啊。」我很明顯的醉了,因為我只覺得一陣迷茫,倒在阿黑身上就不省人事了…是啊,想當年我可是叱吒風雲的大將軍,現在不過是一個落魄的酒鬼罷了,為什麼我會這麼沒用呢?如果我當初也耍賤,現在八成不是這樣吧?公主…您過得好嗎?您的病好些沒有?您別再說傻話了,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希望您幸福…來世再看有沒有緣分吧,那時我來當個小大夫,我們可以不要再待在陰險的皇宮了,只要能幸福,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平凡就好了。沒錯,就像現在一樣…

我緩緩睜開眼,該死的,我又夢到以前了,早就離開了功名,我唯一掛念的您還記得我嗎?十年了…還記得我們曾相戀過嗎?公主…

阿黑用尾巴拍拍我的臉頰,我才發現自己哭了,我笑了笑,對著阿黑說話。

「沒什麼,我先回去了。田裡要除草呢!」

「吼。」牠點點頭,讓出一條路給我過。

又過了幾年春夏秋冬,日子依舊平淡,今天得上市集買被子才行,被子都破了。

大街一如從前一般吵雜,我只想快點回去。

「客倌您聽說了嗎?公主昨夜病死了。」我怔了怔,他說什麼?!公主死了?!

「你說真的嗎?!雅紀死了?!」那人被我嚇得呆住。

「您怎麼直呼公主的名諱啊?被抓到是會受罰的,客倌,您…認識公主?」

「不…我不認識…錢給你。」我抱著棉被狂奔,躲到一處死巷,緊抓著被子摀住我早已淚流滿面的臉。雅紀…雅紀啊…妳怎麼就這麼死了?!可惡,可惡啊…

隔壁樓上的大嬸在說八卦,雖然不想聽,聲音還是傳到耳裡了。

「王太太,妳知道嗎?昨天病死的公主在死前一直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呢!」

「真的?是誰啊?」

「是咱們的前大將軍.隱竹楓哪!可憐哪,八成是被拋棄了。」

我悵然,沉默的走回家去。雅紀還記得我,我居然沒有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為什麼…

我握緊雙拳,咬著牙坐在桌旁。

「啊嗚~~」今天阿黑的吼叫怎麼和平常不一樣?我拿起匕首,衝到他們的住處,呆愣的看著眼前的光景。

數十個人站在洞前,身上濺滿了血,阿黑倒在地上,虛弱的看了我一下,緩緩閉上雙眼,再也不動了。

「嗚啊啊啊啊…」我衝上前,把所有人都殺光,鮮血淋到我身上,我的淚水再度潰堤。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殺牠們!嗚啊啊啊啊啊!!」我抱著阿黑仰天長嘯…老天,為什麼連我僅剩的都要奪走?!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把阿黑的屍首放回洞裡,陪在牠老婆身邊。洞內灑滿鮮血,我呆呆的注視著牠們,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走了出去,破壞入口的岩石,封住阿黑他們的洞穴。

「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了…再見。」我用沾滿血的袖子擦著眼淚,但是怎麼樣就是擦不乾,眼淚不停滴落,我搖晃的離去,走到我和阿黑最喜歡去的斷崖上跳了下去,你們等我,我來了…

竹林,又再度安靜下來,整個山谷迴盪著淒冷的風吹過竹葉的聲音。

沙…沙…

--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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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唉,人生嘛!不過就是如此而已。

只不過生錯身體就這麼悲慘。

生錯時代、生錯國家、生錯家庭、生錯身體、生錯腦袋…

人生,就是由錯誤累積起來的。

愛錯時代、愛錯個性、愛錯人…

眼睛不知是瞎了、殘了、廢了、還是掉了!!

欸?那是…那個人…唉,居然在這最後的一眼看到這個人,我深愛的人、狠狠捅了我的心的人。

可惜的是那張美麗的笑靨卻不是對著我笑…地面越來越近了…

『如果不在了,我會很難過。』啊…突然想起另一個人說過的話。

「…早知道就不跳了…」

碰!!

唉,人生嘛!不過如此而已…

--人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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