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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國現在幾乎已統治了整個天界,每個官員整日從天未明一直忙碌到深夜,鉞硫貝當然也不例外,何況他還得抽空去確認司馬麟重生的情況,更是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多管其它事。

這日他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挑燈夜戰桌上成堆的公文。

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溫曇情得到鉞硫貝的許可便端著熱茶進來,柳泊舟怯生生的跟在她身後。

「皇爺,喝杯茶休息一下吧?您這陣子累壞了吧?」溫曇情溫婉的勸道,鉞硫貝按了按眉頭,長吁一聲靠上椅背。

「…我說過妳不是僕役,不需要做這些。」他接過茶杯。

「泡杯茶而已,沒有那麼嚴重。」溫曇情搖頭淺笑以對。

鉞硫貝淡淡應了一聲不再多說,溫曇情看著燭光映照下更顯疲倦的鉞硫貝,思緒悄悄在心中湧動。若您同意…就算替您泡一生的茶我也願意,只要能陪著您。

鉞硫貝忽然看向溫曇情,深沉的藍眼看不出心中思緒。

「…皇爺您看,泊舟已經治好了,看來我醫術有進步呢。」溫曇情有種被看穿內心的窘迫感,雙頰紅暈連忙轉移鉞硫貝的目光焦點,搭著柳泊舟的肩道。

「皇爺…」柳泊舟怯懦的喊了聲,馬上又縮回溫曇情身後。

「…有地方回去嗎?」鉞硫貝沉默片刻淡淡問道。

這什麼反應?不像那天那麼失控但為何這麼怕我?

柳泊舟微微探出頭,眼中流露出幾抹悲痛恐懼,遲疑的搖搖頭,抓著溫曇情衣擺的手顫抖著。

「皇爺,不妨讓泊舟留下吧?他現在還有些怕其他人,日常起居都要我或葵陪著,覺也睡不好又吃不多就這麼讓他離開我不放心,可以嗎?」溫曇情摸摸柳泊舟的頭替他請求。

鉞硫貝沉片刻,點頭應允。

「皇爺說你能留下,高不高興?就告訴你皇爺人很好的,不用那麼害怕。」溫曇情彎腰向柳泊舟親切的笑道。

「多謝皇爺。」直到此時,柳泊舟才真正放鬆下來,露出喜悅的笑容跪倒在地,感激涕零的連連磕頭。

「嗯,你以後就作葵的玩伴,還有幫曇情做雜事。」鉞硫貝還有另一層用意,但打算等到之後再告訴柳泊舟。那身武藝若只當個小廝未免大材小用…讓他當她們的護衛好了。

他心裡這麼盤算但不欲在溫曇情面前講。

依她那麼溫柔善良的性子來看,聽到的話定會不喜。

「泊舟,夜深了你該睏了吧?我們別打擾皇爺做事了,回去休息吧?皇爺您也早點歇息,我們先告退了。」溫曇情扶起柳泊舟輕聲哄道,向鉞硫貝福了福,轉身而去。

「……曇情。」看著溫曇情的背影漸漸遠去,鉞硫貝開口。

她疑惑的回望鉞硫貝,澄澈的眼眸靜靜凝視他。

「溫先生可有說妳的親事…會如何處理嗎?」冗長的沉默之後,鉞硫貝極輕的問,深海般的藍眼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可惜的是在燭火搖曳下根本看不清楚。

溫曇情愣了愣,頓時雙頰紅暈猶如染上霞光,紅脣微動。

皇爺您關心這個嗎?您很在意我會嫁給誰嗎…?

「曇情?」鉞硫貝低聲呼喊,溫曇情回過神,淡淡一笑。

「…我拜託爹爹替我回絕了…那些求親的人我都不喜歡…」溫曇情垂眸掩脣,柔聲說道。

我喜歡的是您啊…但我一介平民,如此情意是否真該說出口?她心裡極為彷徨。

「是嗎?這樣啊…」鉞硫貝表情無甚變化,但語氣柔和。

溫曇情瞥見柳泊舟一臉純真好奇的表情,頓感窘迫匆匆向鉞硫貝點點頭,便急忙和他一同離開房。

燭火跳動一室寂靜,鉞硫貝提筆繼續辦公,原本蒼勁有力的沉穩筆跡,字尾竟突生飄揚之感。

月圓月缺,不知不覺間一個月的時間過去,鉞硫貝的公事卻依然繁重,這日聚在朝堂上的眾官員又在爭執。

內容無非是那些舊事…北方現己變為盜匪的流民、瘟疫、難民處置、邊關防備修整等等…各項戰後收拾。

鉞霽夜這個新上任的皇帝桌上擺滿文件,疲倦的看著朝臣。

每個人的意見都不錯,卻沒有一個人要過去處理…

鉞硫貝看著吵成一團的老臣,再看向後排滿臉不平卻不敢多出聲的年輕臣子…

那些老傢伙早該退位了。

官場黑暗,年輕有為的臣子總不能硬和資歷深的老臣對著幹哪…論手段,他們不過是砧上的魚。

鉞硫貝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不受朝臣所喜,至少在年輕一輩的官員當中算是頗有聲望,在新帝上任的此時,原先的新舊臣對立更為激烈,而被老臣們所不喜的他自然更為親近新臣。

但這行動看在老臣眼裡便顯得更加扎眼,對新臣的不滿連帶牽扯到鉞硫貝身上,甚至認定他開始結黨,子虛烏有的亂猜。

「陛下,微臣有一建言…聽聞皇爺習醫多年,或許能處理北方的疫情?戰時亦曾屢建奇功,不妨…」老臣一派為首的太傅偷覷面無表情,安坐於龍椅旁王座的鉞硫貝,順了順鬍鬚,揚起「無害的」笑容道。

鉞硫貝冷冷哼了哼。坐在這也有事?我還真惹人嫌。

碰!

鉞硫貝尚未答腔,鉞霽夜己握拳重擊龍椅扶手。

一時寂靜,百官整齊一致的跪成一片,鉞霽夜滿臉怒容。

「…這種時刻不搶著去處理,卻要推皇弟過去?要你們這些官員何用?」鉞霽夜素來溫文清澈的湛藍色眼眸此刻懾人得可怖,森冷的語調簡直判若兩人。

鉞霽夜極其罕見的大發雷霆,沒有咆哮卻更胖咆哮。

沒有人敢動,全場彷彿只剩鉞霽夜深呼吸試圖冷靜的聲音,鉞硫貝知道百官現在的表情肯定很精采…但他沒有轉頭,一瞬不移的盯著兄長看…或許自己的表情也很少見。

半晌,他揚起複雜難解的苦笑。大概就是這樣,自己即使再怎麼不平恨妒,始終未能下手毒害於他吧…

「…陛下息怒,微臣這也是為了皇爺著想,您與皇爺的才幹相當這是眾所皆知的,朝野中對皇爺心有疑慮的人,大有所在,若是此時皇爺建功為您安邦定國,不但您治國更加順遂,皇爺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想必不會再有人疑心皇爺的忠義之心,臣等一切都是為國家想啊!」太傅定定神,大著膽子有恃無恐的繼續往下說。

狗屁倒灶!心有疑慮的人就是你這一派的吧!真會講!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老傢伙是重臣,以為你們是朝庭的重心沒人敢大規模肅清才會這樣。鉞霽夜跟鉞硫貝心裡同時想道。

以為年輕的上位者就什麼也不懂?

鉞霽夜知道他們對自己忠心,但就是不能理解為什麼非要一直針對硫貝?為什麼為了自己就得要除去皇弟?

有些事,就算完美如鉞霽夜,弄不懂的終究無人能解。

這幫老臣不想也不會叛變他心知肚明,但那種自認為對國家或自己好的武斷簡直讓人看不下去…看來他必須想辦法培養真正屬於自己的人馬了。鉞霽夜想。

鉞硫貝瞥了眼怔怔出神的兄長。看來他也受不了那些倚老賣老的「忠臣」了…

罷了,那些是「皇帝」的煩惱,讓他去想就好了。

我就去處理我該解決的事…要我安邦定國?要我表現忠義?明明是打著最好能除掉我的主意才要我過去的吧?好,我去…但別想照你們的如意算盤走…

等我回來,地位與聲望提高…看你們還想怎樣。鉞硫貝冷冷一笑,他端凝沉穩的緩緩起身,深海般的藍眼極具威嚴卻讓人心裡發寒的掃視眾臣。

「…太傅所言甚是有理,不如就由我去北方為皇兄分憂解勞吧。」鉞硫貝微微冷笑,語帶戲謔的慢慢說道。

「可是硫…皇弟!」鉞霽夜愣了愣,不平的試著勸他。

「不必擔心,臣弟會妥善處理。」鉞硫貝堅決的打斷。

「…好吧,需要什麼就吩咐下去,準備完善再出發,一切小心為上。」鉞霽夜扶額輕嘆,宣布退朝留鉞硫貝一人在殿上等候。

兄弟倆相對無言,沉默的等所有官員魚貫而出,鉞霽夜才再次開口說話。

「…你何必答應?那邊現在的狀況比單純打仗更亂…」

「皇兄你不相信我的本事?我不會有事的。」鉞硫貝揚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必親身犯險啊!」鉞霽夜急切的從龍椅上起來,抓著弟弟的臂膀喊。鉞硫貝面無表情的盯著兄長猶如藍天的湛藍眼眸。

「…皇兄,我跟你不一樣,我得竭盡心力才能在這朝堂上立足,你知道吧?」他冷冷的低聲說道。

「……!!我知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總是針對你…」

「……誰知道呢?」鉞硫貝冷笑一聲不予置評。

凡人的心心你怎能明白?完美如你,怎麼能懂那些醜惡的汙穢?

鉞霽夜到死都不明白,何謂「完美」造成的「不完美」。

「…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要在意,我相信你沒有結黨,你再忍耐一陣子,那些大臣的事我會想辦法處理的。沒什麼能動搖我們兄弟倆的情誼。」鉞霽夜親近的拍拍鉞硫貝的肩膀,溫文但堅毅的安撫他。鉞硫貝深沉的面容微微鬆動,不知該說什麼。

皇兄…你簡直跟太陽一樣耀眼奪目,讓人無法直視…

這時的鉞硫貝仍未起叛亂之意,他並不愧疚心虛,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強烈自卑感卻令他無法面對完美的兄長,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執著於勝敗有何用。

他的確像先皇所言,對皇位並不戀棧,但那個「位置」卻是最明確的勝負依據,他著實放不下那執念。

鉞硫貝搖擺不定,他什麼都能果斷訊速的做出決斷,唯獨面對又敬又恨的兄長,總拿不定主意。

「硫貝?你怎麼了?」鉞霽夜看他怔怔出神,疑惑的問。

「…沒什麼…皇兄,我離開的那段時間,我府上的人幫我多加關照,我擔心有人會對他們不利。」鉞硫貝斂容說道。既然他們覺得我結黨,那就得小心為上。

「不利?怎麼可能,你可是皇爺,誰有那個膽子敢動你府上的人?你別想太多,就算有人認定你結黨也不可能隨便動你周圍的人的。」鉞霽夜聞言笑道。

「皇兄。」鉞硫貝目光嚴肅,語氣加重顯是有些不悅。

「…唉,我明白了,你不在皇城的這段時間,我定會替你照顧好你府上的人,你就放心吧。」鉞霽夜嘆息一聲,向鉞硫貝保證。

得到承諾鉞硫貝點點頭,滿意的離開大殿,避開餘人的目光前往地下融洞。

司馬麟看他忙來忙去的往術具裡用法術融進大量藥材和礦物,疑惑的動動嘴脣以脣語詢問。

「我得去北方一段時間,這些東西你慢慢吸收,我會儘快趕回來的。」鉞硫貝瞥見他的目光解釋道。

『幹嘛去?』司馬麟這段期間的重生進展不錯,模樣已是個小童,嘴巴在動時還能隱約看到幾顆牙齒。

「去收拾戰後殘局罷了。」鉞硫貝輕描淡寫的回答。

『什麼樣的戰後殘局要叫你這皇爺去啊?你國家是沒官員了嗎?』司馬麟滿臉稚氣卻毒辣精準的

「提問」。

「…你知道理由的。」鉞硫貝面對這麼直接的諷刺,除了冷笑還能怎麼樣?真是交了個損友啊….

『…你到底做錯什麼?我真搞不懂,是想逼你造反嗎?』司馬麟斂容不再逗他,皺著眉頭替他打抱不平。鉞硫貝無法回答,只能悶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他不是會將心裡話輕易說出口的人,也就只有幾次喝多了不經意抱怨過而已,但司馬麟知道他不說則已,說出口的就不會是簡單的發牢騷,不知忍了多久才會脫口,講出來的還會刻意減低嚴重程度,就是這樣一個自抑到難解的男人。

「…因為我不是皇兄?」鉞硫貝靜默片刻,極輕的說道。

司馬麟神情複雜的看著好友。有個「完美的」兄長真難辦…

『唉,別提這些了,你可得小心行事平安回來啊。』他啟脣。

「嗯,我會注意,畢竟要是我回不來,你可就要永遠困在這術具裡了。」鉞硫貝已把所有東西都塞進去,準備離開。

『唉呀,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司馬麟見他一副陰鬱模樣,又動動嘴脣。

鉞硫貝抬起頭不解的望向他。

『要是你不在了我會寂寞呢,老友。』司馬麟挑眉胡說八道。

「……說什麼鬼話!你從紅羽死了就變成這副德性,到底怎麼了?」鉞硫貝花了一小會功夫才從石化狀態解除,拍拍術具不滿的抱怨。他認識的司馬麟可不是這樣。

『你這種愛情絕緣體哪懂?光看著她心裡就感到一陣溫暖,聽到聲音就令人愉悅,失去她我這樣很正常。』司馬麟露出和現在小童模樣不符的哀淒神情答道。

「…誰是絕緣體?我也不是完全不懂那種感受…」鉞硫貝怒道,瞥見司馬麟滿臉驚喜的八卦臉,他立刻閉口。

『誰誰?哪家姑娘能讓你動心?真不可思議,你妄想的?』鉞硫貝面對這種欠揍的好友,只能先記著日後算帳。司馬麟目送他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微微苦笑。有精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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