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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再多幾個人手!小心別被他傷了!那小子兇猛得很!」廊外突然一陣喧嘩,數名僕役來回奔走。

「出什麼事了?」鉞硫貝音量不大但沉穩有力的問。

「稟皇爺,您帶回來的少年醒後兇性大發,連連傷了數人,現在我們正在想辦法讓他安份點。」皇爺府的總管快步上前答話,鉞硫貝看他手臂也掛了彩,微微促眉命人替他包紮,起身離席。

「皇爺!您別接近為上,他兇暴得很…」總管急道。

「不用擔心。」鉞硫貝語音一落,人已消失在廊角。

安置少年的空房前團團圍了一群人,一片亂哄哄的。

「受傷的全去包紮。」鉞硫貝揚手指揮,現場竟沒有一人毫髮無傷,手臂腿部臉上佈滿大小傷口。

「我說受傷的去包紮,沒聽見嗎?」鉞硫貝看著眼前遲疑的眾人,淡然卻威嚴的重覆同樣的命令。

「…皇爺恕罪,可大家都受傷了,要是全去包紮就沒人幫您了…」當中一個較為年輕的人硬著頭皮道。

「不用擔心,他怎麼回事?」鉞硫貝語氣稍緩,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看他醒來我們就想餵他吃藥檢查傷口,誰知道一接近他就開始鬼吼鬼叫,胡亂攻擊,上竄下跳的…」眾人疑惑的說。

「…知道了,你們都先去包紮,再不動的別怪我了。」鉞硫貝想到那少年身上的傷口,既受到「那種」對待,留下精神創傷也很正常,便不再追問,催促道。

皇爺已經說了第三次,就是跟老天借膽也沒人敢留。

眾僕役只好能拖多久是多久,拖泥帶水的慢慢走掉。

推開半掩的木門,鉞硫貝一踏進室內,立刻迎面飛來三個瓷杯,他俐落的閃開,杯子落地摔得粉碎,室內一片幽暗,稀微的光線照不到內部,看不見對方藏在何處,他每往內部繼續前進紛亂的攻擊就越密集,鉞硫貝視若無物,輕而易舉的一一避開,滿地破瓷碎紙桌翻椅倒,窗旁的帷幕、屏風等等…看得到的物品破的破、裂的裂、無一完好,到處是滴落的血跡。

「…拖著那身傷還鬧成這樣,想死嗎?」鉞硫貝走到房間正中央攻擊突然停止,但瀰漫在室內的殺意卻沒半分消減,鉞硫貝猜想對方可能在估算能不能打贏,決定先出言相激,引他現身免得在這裡僵持浪費時間。

沒人回話,詭譎的氛圍在一片死寂中越發凝重。

鉞硫貝有些意外,沒想到一個垂死少年竟能隱藏自己的氣息到這個地步,是個可造之材。

「皇爺?您怎麼不點個燈?」溫曇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點著燭火探頭進來,打破這片僵局…也成為突破口。

相較於看不出實力的鉞硫貝,溫曇情跟本不堪一擊,少年如鬼魅般忽然從陰影中飛撲而出,朝溫曇情攻擊。

燭火嘁的一聲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更強烈的深藍色火焰,溫曇情眨眨眼,看著面前的背影。

「…有受傷嗎?曇情。」鉞硫貝不知何時衝到溫曇情和少年中間替她擋下攻擊,淡淡問道。

「…沒,沒有…」溫曇情怔怔看著護在身前的人,不只完全擋住任何可能被攻擊的位置,甚至還空下一隻手加強防備,只用單手扣住少年的手腕。

「嗯。」鉞硫貝沒有回頭音調也沒什麼起伏,但在他面前的少年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彷彿面對的是某種未知猛獸。

他發出不成調的詭異吼聲,使出渾身解數手腳併用甚至出力到骨頭咯咯作響,鉞硫貝的手臂卻像鐵鑄成的一樣紋風不動,掙扎未果反而雙手都被對方扣住,最後竟被他單手舉起。

少年腳離地懸在半空中更難使力,臉上的神情已經無法單以驚恐解釋,他瘋狂痙攣嘶啞哭吼,混亂崩潰的叫聲裡只能勉強聽懂不要。

溫曇情被他激烈的反應嚇到,情不自禁抓住鉞硫貝的衣服,縮在他後面求心安。

「…他是怎麼了?是不是傷口裂開在痛?」其實溫曇情視線本就被鉞硫貝擋住大部份,只能稍微看到少年在掙扎中不時揮動的手腳,多數還是被剛才那陣淒厲叫聲所攝,才會這麼問。

「…不知道他在發什麼顛,這個樣子也沒辦法問話。」鉞硫貝的說話聲不時被少年的鬼叫打斷,他不停掙扎的動作也讓人很難繼續維持擒住他的姿勢,鉞硫貝乾脆將他甩回被榻上,施術讓火焰形成籠狀,不讓他有下床攻擊旁人的機會,但依然不知如何靠近。

少年將自己包在厚重的被褥裡簌簌發抖。

「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痛?」溫曇情大著膽子上前問。

少年將身體竭盡所能往後縮,恐慌的呢喃什麼。

「…皇爺,這孩子防備心很重,我試試讓葵來跟他說說話,說不定他看到比他年幼的人會稍微放鬆一點?」溫曇情拉拉鉞硫貝的衣袖輕聲詢問,鉞硫貝想了想,覺得試試對方的主意也無不可,就讓她去做。

過不多時,溫葵啪嗒啪嗒的跑進來,上前和少年搭話。

「你怎麼了?喂?」溫葵奶聲奶氣的連連詢問,也不知是煩不過還是真如溫曇情所說,少年稍稍放鬆下來。

「…好可怕…大人不要靠近…」他軟弱的說完,又縮進被中。

「為什麼?皇爺跟姐姐都很好啊!你不要怕嘛!」溫葵嚷。

少年不理她,溫葵嘟著嘴巴,歪頭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鉞硫貝和溫曇情看著她那副認真樣,微覺好笑。

「皇爺皇爺,那個!那個嗚嗚的東西!」半响,溫葵跑來拉著鉞硫貝的衣擺嚷嚷。

鉞硫貝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圓圓有洞,吹起來嗚嗚嗚的東西啊!上次葵睡不著的時候你吹的那個!」溫葵比手劃腳道。

「…妳說塤嗎?」鉞硫貝恍然大悟,從懷中取出塤來。

「嗯嗯,就是那個!你吹給他聽!他一定是做惡夢嚇到了,就像上次葵那樣!說不定他聽聽完就不怕了!」溫葵不知道究竟怎麼聯想才會做出這種結論,大概在她的小腦袋裡只有做惡夢才會怕成那樣?

鉞硫貝持著塤有些躊踷,這方法真的有用?有些傻氣…

「…葵!妳…妳什麼時候讓皇爺哄妳睡覺的?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也太無禮了吧!」而且我好羨慕…溫曇情扼腕不已。怎麼好事都被葵遇上…我也好想聽啊…

「上次姐姐跟爹爹學醫的時候啊,葵一個人好無聊只好睡覺,又作惡夢嘛…姐姐妳為什麼生氣?」溫葵歪頭。

「…我沒生氣!是…是妳不乖!不可以麻煩皇爺!」溫曇發現鉞硫貝在看自己,慌亂得手腳沒處擺,隨口喊道。

「…算不上麻煩,若妳想聽也無不可。」鉞硫貝深沉的眉眼將溫曇情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淡淡說完便將塤捧至脣邊緩緩吹奏起來,此景反而像在彌補溫曇情而非安撫那少年。

溫曇情怔怔的看著他,低沉蒼勁的醇厚音色緩緩流轉,彷彿能穿透人心。

都說鉞霽夜的簫聲天下一絕,卻鮮有人知鉞硫貝的塤曲毫不遜色。

雖說是私心,溫曇情還是比較喜歡鉞硫貝的音色…那抹冷洌清寂與不甘的憾恨。

溫曇情含羞溫婉的目光映入鉞硫貝眼裡,他眼尾微彎貌似淺淺笑了,溫曇情見狀雙頰紅暈低頭不敢再看,溫葵又跑回少年面前,笑嘻嘻的看著他。

悠柔輕慢的樂曲持續著,他的神智終於漸漸安定下來。

鉞硫貝見他茫然卻平靜的樣子,知道音樂已起了效果便罷手不再吹奏,揚手撤去火牢淡淡看著他。

「好聽!葵給皇爺拍手!」溫葵很捧場的大聲拍手。

鉞硫貝摸摸她的頭回應掌聲,要她和溫曇情去拿些吃食與傷藥過來,自己仍站在原地不靠近少年。

「…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不必擔心。」他平靜淡漠的聲音卻堅定有力的貫穿少年的心防,他愣愣的看著鉞硫貝好半响,眼眶含淚重重點頭,抓著被角放聲大哭。

「你叫什麼名字?」雖然有很多該問的,但鉞硫貝沒打算問。

「…聊泊舟…」少年揉著眼睛,哽咽的報上姓名。

「嗯,你就暫且在這裡養傷,要什麼東西就跟其他人說,不要再胡亂攻擊,聽懂沒有?」鉞硫貝不怒而威的要求道,柳泊舟怯生生的點頭答應。

鉞硫貝聽到門口有聲響,轉頭卻見除了溫曇情和溫葵以外,剛才被下令去包紮的眾僕役也跟過來了。

「皇爺,您沒受傷吧?」總管焦急的上前關切鉞硫貝。

「嗯,他只是受到驚嚇一時慌亂,現已鎮定下來不會再傷人。」鉞硫貝淡淡回答。

眾人狐疑的看向柳泊舟。他倒也乖覺,擺出溫順的樣子低頭跟眾人道歉。

「…暫且讓他繼續留在這裡,照料他的人…」鉞硫貝看氣氛稍緩,決定從眾人裡挑出一兩個負責照顧柳泊舟的人,誰知道他們雖表示理解,卻一個個擺出『請別選我』的神情,看來受到的精神創傷還在。鉞硫貝有些無奈。枉費你們多活他那麼多歲,膽子真小。

「皇爺,不如讓我跟葵一起照料他吧?我跟葵應該比較不會讓他恐懼,好嗎?」溫曇情看到柳泊舟雙目低垂,顯是仍有些害怕餘人,當下湧起一股憐憫之情,轉頭向鉞硫貝問。

他眉頭微促不太願意。

「…妳不需要做這些事。」鉞硫貝冷聲說道。

「沒關係的,這也是我練習的好時機啊,好嗎?皇爺?」溫曇情溫婉柔和的笑笑,鉞硫貝沉默的看著她。

「…好吧,小心一點。」半响,他輕嘆一聲回答溫曇情的要求,但後面四個字卻是對著柳泊舟說的。而且警告意味極其濃烈,嚇得他一身冷汗。

他知道要是讓她掉一根寒毛,八成見不到隔天太陽。

不知究竟是鉞硫貝的威嚇起了作用,還是溫曇情溫柔親切的照料令他卸下心防,柳泊舟在皇爺府的日子乖順聽話,身上的傷過了一陣子便皆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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