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皇爺,您終於回來了,我立刻讓人準備熱水與餐點,另外…柳泊舟從昨天回來後就一直窩在後院…什麼都不吃,該怎麼辦呢?」由於鉞硫貝一回府就往溫家人先前住的後院衝,沒待多久就直接離府,導致忙著處理府上事務的總管根本沒和他碰到面,鉞硫貝後來又跑到地下融洞,完全沒人找得到他,皇爺府的總管操心的要命,此時遇到對方便趕緊跟著,深怕他一轉眼不知道又往哪裡去了。

「…他在後院幹什麼?」鉞硫貝此時才想到柳泊舟的存在。

「他就只是一直呆坐在梅樹下哭…您要去看看他嗎?」總管問。

「…熱水和食物多準備一份。」鉞硫貝眼底閃過某種難解的波動,淡淡吩咐總管後便朝向後院走去。

往昔生機勃勃的梅樹而今止於枯槁焦黑的殘枝。柳泊舟和鉞硫貝一樣,衣衫又破又髒,沾染騎上的血跡已乾凅成硬塊,光著的腳上遍布傷痕和泥。他聽到腳步聲微微抬頭,黯淡無光的眼裡滿是淚水,鉞硫貝幽暗如深海的藍眼靜靜凝視他。

「站起來,沒有閒工夫哭了,等等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過了彷彿一世紀那麼久的寂靜,鉞硫貝冷冷命令,也不管對方是否會照辦,轉頭就走,留給他一個背影。

柳泊舟失魂落魄的怔怔看著對方片刻,蹣跚的跟上。縱然是身負絕藝的殺手,此刻也不過只是無依的孩子。待兩人整頓完畢,鉞硫貝遣退其他人,只留下總管和柳泊舟,他在燭火跳動聲裡,沉默且嚴肅的看著他們。

「……他們說溫氏通敵,這把『火』為何沒燒到我身上?」鉞硫貝竭盡全力才讓自己說話的語調一如以往平靜。照理來說,太傅那一派的人既然是因為看他不順眼而對溫氏下手,不是更應該讓他也陷入這場風波裡嗎?雖然他問心無愧,地位又高不好扳倒,但既然都能捏造出假證據誣陷溫氏門人了,牽連他又有何難?

「皇爺,他們為趕在您回宮前絆住陛下不讓他察覺有異,行事必極為匆促,何況當時您人尚在遠方,就算硬要拖您下水時間也對不上,若要捏造往事花的功夫又太多,一旦您人回來馬上就會被戳破,想來是因為這樣您才避過這場風波吧。」總管揉揉疲倦的眼皮,輕嘆道。好險皇爺平時行得正,才沒落下把柄。

其實他還有一句不敢說出口…溫氏門人會如此輕易就被殺光,是因為他們是平民…和貴為皇爺的鉞硫貝不同…地位差距太大,就算他真犯罪,也不可能先斬後奏。

說起來很不講理,但事實就是如此,即使這仍是錯的。無論犯多重的罪,就算一樣都要接受制裁,「順序」就是不同。道理鉞硫貝並非不懂,但就是無法坦然面對。

「…你們身上受的傷怎麼回事?溫氏門人被攻擊時你們在哪?」鉞硫貝眉頭深鎖,語氣沉重的繼續問道。先前匆匆忙忙的沒注意,他府上剩下的僕役全掛了彩。

總管摸摸額上的瘀青,只淡淡說了被人蠻橫無禮的推擠拘束,接著便有人湧進後院,沒多久便起火了。

鉞硫貝捏在手上的瓷杯裂了一道縫,茶全灑到地上。他堂堂一個皇爺,人不在府內就可以妄為成這樣?打傷他的僕役、燒他的院子、殺了他重視的人?眼前的事實在扯到難以置信,傳出去說不定被當成笑話。

鉞硫貝眼神冰冷,陰惻惻的低聲笑起來,令人發毛。桌上的食物沒人動筷,柳泊舟眼淚沒停過,呆呆坐著。一個在笑,一個在哭,人在正中間的總管不知自己是何表情。

「…該你說了,當時你人在後院對吧?把事情經過全告訴我。」鉞硫貝笑得夠了,僵硬的嘴角維持上揚,將無神的目光移向柳泊舟,強行壓住顫抖的聲音,命令。

柳泊舟抹抹頰上流不盡的淚水,斷斷續續的開口。

皇爺府很寬廣,溫藍潭又喜歡安靜,所以溫家人所在的後院被鉞硫貝安排在很靜僻的位置,前院發生的事基本上聽不清楚,就算當時前院爭執碰撞聲很大,後院的人大概也只會覺得今天特別嘈雜,不會想太多…何況他們可是在「皇爺府」,會有什麼危險?

卻沒人能料到正是因為如此,溫氏門人才沒一個倖免。

事發當時溫氏門人全聚在溫家三口的院落前吃飯,平時眾人總是分散於各地,難得會合一次自然得交流交流。反正溫藍潭「小巧」的院落是以整個皇爺府的範圍來算,其實真要說的話是完全跟「小巧」兜不上邊的,六十幾個溫氏門人若同時聚在一起仍毫無不便。柳泊舟和溫家三口坐在最裡面的主席上,其他門人一桌桌坐在一起,互相敬酒嬉鬧,眾人滿臉笑容氣氛熱鬧歡快。

『曇情小師妹,最近皇爺又建功了,過沒多久大概就會榮歸皇城,到時我們是該幫他辦慶功宴,還是幫你們辦喜宴啊?』酒酣耳熱之際,方姓青年舉杯笑喊。

『方師哥你在胡說什麼啊!!』溫曇情一口酒差點噴出來,羞惱的漲紅臉,眾人瞧她慌得手腳沒處擺,更想逗她,一人逗個一句弄得溫曇情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幹嘛羞成這樣啊?皇爺一表人才和妳很配啊!大家說對不對?』方姓青年一聲吆喝,眾門人極有默契的同聲回應。

『爹爹!你看他們啦!!』溫曇情尷尬得轉頭找救兵。其實溫藍潭已經忍笑很久,但怕溫曇情生氣,不敢真笑出聲。

『…咳咳…曇兒跟皇爺都還沒訂親,你們…』他清清喉嚨打算把笑聲掩蓋過去,話才說到一半臉色卻為之一變,看著眾人後方的位置不語,所有人跟著轉頭看去。

數十個穿著官服的陌生人手持火把和武器慢慢走來。

柳泊舟眼神變得銳利,警覺的握住衣袋中的匕首。

『…真是熱鬧阿,不知諸位今日在慶賀什麼,在下有幸參加嗎?』

領頭的是個穿深紅色儒服的文雅青年,手裡拿著一卷文書,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自以為親切的說。溫藍潭看人的目光向來精準,此人來者不善,他們可能惹禍上身了…此時得要冷靜周旋以求全身而退。

他隱約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出現,但又不是那麼肯定。

皇后和曇兒這幾天就要結拜為姊妹、皇爺屢建奇功、門人退治瘟疫有成、數人準備入仕…就這些理由罷了,他不願相信其他朝臣會為了削減鉞硫貝的勢力,做出什麼沒有意義的行動,可對方手裡的文書令他不安。

『草民溫藍潭,和學生們久別重逢,氣氛自然熱絡幾分,並非在慶賀什麼,都不過是酒後戲言罷了…大人不知有何指教?』溫藍潭平和的目光沉著的掃過門人以免他們胡亂開口,溫潤的口吻輕緩柔和,以退為進的問。

『戲言?呵呵…喝了點酒就口無遮攔了是嗎?你們這些賣國賊…還想用女人和皇爺攀上關係?』深紅色儒服青年隨意抓起一口杯子飲盡酒水,冷冷笑道。

賣國賊?!是在胡扯什麼!大家才剛從烽火連天的北方出生入死的退治疫病而歸,怎麼現在竟這樣辱人!溫氏門人聞之皆怒,要不是看在師父面子上早發作了。

『……恕草民駑鈍,不知賣國賊一詞從何說起?』溫藍潭平時修養甚好,此時卻要用盡全力壓抑心火,仍有禮的問。

深紅色儒服青年冷笑,裝腔作勢的展開手裡的文書。

『有人送來你們通敵的信件,各位給北方那些蠻族不少物品資訊哪?輜重加一加幾時來車、邊關鎮守的將士資訊、行進路線等等…不折不扣的叛國罪,你們還有什麼想辯解的?』儒服青年揚了揚手中展開的文書,得意洋洋的問,好像他是什麼大功臣一樣。

『大人,不知是何人送給你們那些文書?這些是草民絕沒有做,若您詳細調查肯定會知道不過是有心人打算誣陷我們…還望您明察秋毫。』溫藍潭躬身說道。

他平靜溫和的面容隱隱滲出幾許汗水,心裡忐忑不安。

 

arrow
arrow

    anmy6051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