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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的大綱:他曾以為,自己終其一生只想、只能成為掠奪者,卻不想天降個死黏著他的小師妹,這個笨瓜小肉包簡直是他命中剋星,讓他荒蕪的心生出不應有的柔情,自認為冷血的歪扭刺客,怎麼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為了她,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傾盡畢生所有心血與小命,每處血肉全都為了她燃燒殆盡,至死不悔、緘默著,執著的守候她一生。

染血的髒饅頭,買了他這輩子,為了那聲軟糯的依戀,終生無法撤手…

直至死亡到來,他也未敢言明這份思慕。

沉重的負擔她不需要知道,所有苦痛留給自己就好。

希望妳能永遠做那個能笑得沒心沒肺,見到小花開就嚷叫的肉嘟嘟傻瓜蛋。

走了,就不要回來,只要偶爾想想師兄,偶爾就好…那就足夠了。

黃泉路太冷太遠,千萬不要追來…聽話,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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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刺客行本傳的一點小懸念,以初為中心,所以戰鬥場面有增有減,本傳已提過的大場面混戰不再贅敘,想看所有人的完整戰鬥與詳細情節,可以回去翻本傳,已經盡量不跟本傳有所出入,重疊的部分也不是在充字數,而是怎麼刪怎麼怪就做保留,一切都是為了通順,感謝點閱。**

(正文開始)

第一章.起源的血夜

許多年前,邊境的某座山上,蜿蜒的道路中,有個小小的身影踏著沉重的步伐,雙手提著幾乎有他半個身體高的桶子,一瘸一拐的蹣跚前進,隨著他搖搖晃晃的腳步,水桶中的水因為崎嶇的路而溢出,沁滿血汙鼻青臉腫的小臉沒有表情,因為傷勢嚴重,血水滴滴答答的順著臉頰淌落,他卻無心去抹。

那時初還不叫初,他年幼的臉被傷得看不清原先樣貌,腫脹烏青的嘴邊一抹殷紅的血絲裡還夾著土沙,亂糟糟的白髮裡也夾雜著沙土跟血,他低著頭咬牙切齒,從那張變形的嘴巴裡吐出不合年紀的惡毒咒罵。

風聲蕭蕭霜花滿天,他穿著破破爛爛的單薄麻衣,凍得手發青,呵出的每次呼吸都參雜著混濁的血腥氣,氤氳中彷彿看見白色霧氣被染成淡粉色,白茫茫的霜雪將所有事物染成一片蒼茫,他除了血色的髒污,便與周圍的白別無二樣,渺小得就像樹梢上掛著的冰晶一般。

他光著腳走在碎石道路上,疼痛的感覺早已麻木,翻過大半座山,吃力的將桶裡剩餘的水灌入缸中,才算完成工作。

他走下坡道轉往另一處,行經一群半大小子所住之地,在樹叢後默默窺探,混濁的雙眼晦暗無光,死死盯著面前的人群。

偌大廣場裡,將近百來個年紀不一的少年們正在練武,動作整齊劃一規矩森嚴,行雲流水的操練讓他們身姿挺拔矯健,在教頭的嚴格督促中揮灑汗水。

他仔細看著他們的動作,每一個招式都銘刻在他心裡,他甚至能知道誰要出什麼招,誰又會敗給誰,這一招下面要接什麼招,他全都瞭若指掌。

他正看得入神,後腦杓冷不防被人狠狠一推,力道之猛年幼的他承受不住,東倒西歪的摔進樹叢仍未止歇,一路狼狽不堪的滾出坡道,恰好摔到廣場的邊緣,所有人停住動作,臉上帶著輕視的嘲弄,默默看著他。

還沒來得及完全起身,又迎來一陣拳打腳踢,他被當成球似的,在幾個人之間踢來踢去,他奮力掙扎卻未曾發出一句哀號,粗重的喘息卻透出憤恨不甘。

他記不住樣貌的某人揪住他的頭髮,將他整個人拽到半空中。

「雜種,你看什麼看啊?給你口飯吃就要偷笑了,還敢看人練功啊?」那人至少比他還要高出一大截,拎小雞的動作已然羞辱感十足,卻似乎還嫌不夠,閒著沒事的另一隻手不是戳他太陽穴,就是打他臉頰,半點憐憫都無。

全世界的人都在嘲弄他,連看重規矩的教頭也稀鬆平常的笑著,他早已沒有任何期待,心如死灰的漠視這種對待…但不代表會坐以待斃。

冷不防的,他從口中吐出血水,正中那人囂張大笑的嘴裡,吃了一口髒血的那人愕然的將他甩出去,隨即怒氣衝天的撲上來要將他活活打死。

眼看那雙手像要絞斷自己喉嚨,他反應極快的翻身打滾,手腳並用姿勢難看的攀上那人的腿,爬到那人背上張口就往頸後咬!

那人怎麼想也沒想過還有這招,低劣難看卻難纏至極,反手抓不到他,也丟不起臉在眾目睽睽下打滾,本要污辱人的那方卻成了最恥辱的那人。

那小小的牙齒狠狠嵌進肉裡,血絲與肉味在他口中蔓延,他雙眼沁滿殺意,硬生生咬下那人一塊肉,如果他年紀再大一點,沒準就能這樣直接咬死對方。

當然,這麼美的事現階段的他根本辦不到。

他嘴裡還叼著血肉模糊的肉塊,後領便被人揪住,難以抗衡的力道再次將他扔飛,隨即便是無數手腳棍棒伺候,全身沒有一塊好肉,意識漸漸消逝前,依稀知道自己頭髮又被揪住,臉貼在泥地上,一路被人拖走。

他被扔進水溝裡,像對待一條死狗,無人留下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他順著水流漂盪而去,沒多久就被半截沉在水裡的枯枝卡住,要不了幾刻就會死。

可不管是傷重而亡或活生生凍死,這兩個結局卻都沒發生。

這個幼童的命簡直比鐵做的還結實,一撞上樹枝便醒了過來,混濁的雙眼透出兇戾的光輝,連滾帶爬手腳並用的在水裡撲騰,粗糙的枝幹劃開他的傷口,鮮血淋漓的手一次一次在枝幹上抓握,滑不溜丟的手在水流與血汙的阻礙下,費了老大的勁才攀上枝幹,自立自濟的順著枝幹爬回岸邊。

他翻身嘔出胃中積水與血汙,嗆咳得快要斷氣,九死一生的驚險讓他氣喘連連,連站起身的力氣都耗得乾了,乾脆仰躺在泥地上,仍是一聲痛也沒喊。

樹枝搖動風聲呼嘯,觸目所及皆是昏暗的景象,若非明月耀眼,只怕伸手不見五指,樹林裡烏鴉鴉的剪影鬼氣森森,他意識渙散,不經意轉動脖子,卻見遠處松樹上出現一道人形黑影。

深山老林的夜晚,除了夜梟出沒以外,還能有什麼鬼東西?

那身影很遠,可他卻能感受到清楚的視線,冷冰冰的,像被毒蛇打量一樣。

他漠然的回望,無任何懼色,就這麼直直看著對方,不言不語不求救,彷彿那只是他看走眼的松枝,樹上根本沒人。

意義不明的對視許久,那人影毫無動作,他也歇得夠久,既然對方那麼閒,要看就讓他看吧,自己忙得很。

他當即蹣跚的爬起來,東倒西歪瘸得比先前更厲害的走開,血水滴滴答答的在身後留下一道歪曲的軌跡,他找到一處尚能安身的乾燥處,跌跌撞撞的蒐集枯枝,技術嫻熟的升起火來,求生技能高得不像話。

他這年紀,受了這樣的傷,居然還能自立自強到這個地步,不知他吃過多少苦,而那張被打腫的臉上仍是稀鬆平常的表情,雖然已被血汙掩蓋看不真切。

這裡離聚落有段距離,又在枝葉繁密的樹林中,他確定沒人會特地來搜查他的死活,便心安理得的在此養傷,雖沒醫療資源,但勝在清靜安穩,長年虐待下養成的銅筋鐵骨不是裝飾,每日採些苔癬松果甚至抓魚之類,糊里糊塗的就把自己的傷養得差不多…至少能夠自主行動,簡直堪稱神蹟。

期間那身影還是遙遙看著自己,也不知到底想幹嘛,他還是選擇無視。

或許自己的行動哪裡有趣吧?看著不像這山裡的人,就這麼閒,光看自己?

他垂著腦袋白色頭髮散亂,蹲在水邊手不停歇,看似專心致志的在磨石頭,心裡卻頻頻思索著對方是誰以及目的為何,便沒注意周圍動靜。

「你在搗股什麼?」葉片落地無聲的寂靜忽然被打破,他總算是被嚇了一跳,扭頭往身後看去,一道高高的身影背著光,開口問話。

那個吃飽太閒的怪黑影,不知何時繞到他背後了。

他瞇著眼打量對方,那人背著月光站立,身形病態的消瘦,活像具骷髏,一身單薄白衣隨風飄揚,相貌極好卻掛著森冷笑容,臉色蒼白得幾乎能看到皮膚底下的血管,頭部以下的部位都被包紮得嚴嚴實實,散亂的頭髮與陰邪的眼神讓人發寒,鬼氣森森的模樣不似活人。

最讓人不寒而慄的,就是那雙眼彷若凝結黑夜,其中蘊藏著看不穿的深淵。

他就那樣站著,無聲無息猶如鬼魅,明知道他在那裡,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取走自己性命,而且是毫不猶疑乾脆俐落,或許會連頭落地那刻,還不知道自己死了。

還不叫初的他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強大的威壓讓他僵硬,麻木的四肢卻激起本能,突然暴起狠狠將手裡磨了好幾天的石頭刺了出去。

毫不意外的被那人擒住手腕,輕描淡寫的動作卻讓他的手骨一陣劇痛,早就徹底體悟自己現今有多渺小的他咬牙切齒,放棄掙扎但雙眼仍沁滿憤恨的不甘,死死瞪著這個不速之客。

只一下,他就知道這人跟整座山的人都不同,他沒有任何反擊餘地。

他不知自己天賦異稟,眼光精準根骨極佳,卻不代表那人不知道。

那人瞇起眼,笑得像隻狐狸,亂糟糟的白髮隨著他搖頭晃腦的動作飄揚,又上下打量幾回面前這個不過到他大腿高度的幼童,取走他緊握的石頭,伸出食指在鋒利的邊緣處滑動,饒富趣味的笑出聲。

「你在做刀?」那人笑問,他只得不甘的點頭。

不知何故,或許是出於強大的直覺,他雖惱恨他戲耍似的言行,卻本能的配合對方,那人笑了笑,捻著那枚尖石頭左右踱了幾步,不知在想什麼。

「你用這破石頭做刀,想做什麼?」半晌,那人又問。

他抬起頭,月光灑在他滿身瘡痍的瘦小軀體上,骯髒的臉蛋寫滿淒厲的殺念,混濁的眼神裡透出血色的光,慢慢開口。

「殺人。」他堅定不移,參了冰渣子的兩個字,吐露出不合年紀的陰狠。

那人又瞇起眼,笑容越發古怪,亢奮與不屑竟然同時並存,摸不通心思。

「殺人這種事,失敗了就是死,你懂嗎?」那人將石塊銳利的那頭對準他,在他頸部輕輕劃過,沒有任何疼痛,只感到一抹涼意,深沉的眼神對上混濁的眼神,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倒影,冰冷的話在他耳膜鼓盪,冷風呼嘯而過,淒厲得像女鬼嚎叫,他一寸不移目光全無懼色。

「若能殺光他們,死了又有什麼關係?」他如死水般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癲狂中帶著濃濃的憎恨,鋒利的殺氣撲面而來,若是常人恐會一驚。

--是怎樣的因果,才會造成這個孩子說出如此兇殘的話?

但是,在他面前的人顯然不是能以常識度量的人,他聽了竟毫無意外之色,反而還興致勃勃,自得其樂的笑著點頭。

除了黑狐,世上還有幾個人會如此病態?

「很有志氣,不過你的努力只是一場空而已,要不了多久,這座山的人都會死…你也不例外,如果你要逃命,可以現在就開始逃,或許還有機會活下來。」他親切的鬆開他的手,做出請便的手勢,笑盈盈的柔聲道。

烏雲蔽日,風吹開雲霧之時,黑狐更清晰的看見他笑容中的每一個細節。

那笑容虛無得簡直像掠過樹梢的雲影,卻如此通透,立馬看透了虛偽的假象。

--如果他踏出逃命的腳步,定是這座山死掉的第一人。

強大的本能告訴他,這座山的人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面前的人,雖然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做,但他就是明白,這個人做得到。

他知道自己沒有多餘時間,事實上時間對他而言,意義也不大。

他想見到的事,始終只有一件。

「既然都要殺,你能不能讓我當最後一人?」他初次用商量的語氣與黑狐說話,淡淡的,不帶有半點哀求之色,視己身於無物。

他別無所求,只想親眼看著那些人死。

黑狐微微張嘴,不甚明顯的露出詫異之色,他知道那些人會死在我手裡呢…

隨即黑狐爽朗的笑了起來,竟被幼童將了一軍,真有意思…聽聽他想怎樣吧。

「為什麼?」他再次打量他,彷彿眼前的人是隻珍獸。

「看他們死光,我才能瞑目。」他坦然笑道,輕鬆愉快像嘴裡含了糖。

黑狐笑得更歡,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這個與眾不同的幼童,他中意。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為何如此恨他們?」黑狐彎下腰,好奇的問。

「雜種。」他仰頭看他,目光無懼,明明知道含意卻毫不在意的報上名。

黑狐的吐息意義不明的頓了一瞬,那雙陰森的眼睛閃爍微光,捻起對方的白髮輕輕拉了幾下,不痛不癢的,讓人摸不著頭緒。

「…雜種,雜種是嗎…」黑狐自言自語的低喃著,陰測測的冷笑幾聲。

雜種不明白他對他的名字為何這麼在意,他只知道現在走一步是一步,如果踏錯了就是死,現在死了就不能完成「宿願」,於是聰明的選擇靜默。

「那後兩個問題呢?」黑狐的失神狀態持續不久,又興致昂然的問道。

這算是不錯的結果?他看起來似乎有意默許自己的要求,得繼續努力才行。

雜種在心中推敲幾遍自己的小算盤,知道沒走錯路,滿意的點頭自我嘉許,不鹹不淡的平舖直述自己那短暫的生平。

大約三言兩語就結束的事,他本人的心早已崩壞,說起來毫無負擔,像講別人的事一樣,面無表情語氣也沒有起伏的緩緩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幾歲,不知道爹長什麼樣,娘的輪廓也只剩一些模糊影子,只輾轉聽說過一些零碎的話,自己慢慢拼湊出來的。

他似乎是某個高官的私生子,生他的娘被對方拋棄,她帶著他上門討公道,卻吃了閉門羹,天知道寡母孤兒在這世道上多難混,中間經歷了什麼雜種也記不清楚,只知道他娘後來受不了自己這個拖油瓶,本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女的她,轉而又勾搭上了誰,很快便跟人走了。

臨行前她將他扔在這裡,嘴上說著去賺錢,乖乖在這等她,她很快就會來接他云云,實際上卻從此人間蒸發,他再也沒看過她。

【她在騙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她轉身離開的那刻,他就已經如此肯定。

那時雜種望著她的背影,空蕩蕩的心裡只有這句話無比清晰,碎裂的信任早在一次次的失望與打罵中輾成塵埃,所以他瞭然於心,沒有任何痛苦,也沒能擠出一滴眼淚博取同情,只有空洞的麻木。

顯然他沒受過正經教育,咒罵之類的言詞他嫻熟無比,描述事情的時候卻顛三倒四順序混亂,明明離譜得像假的,卻又感覺真實無比。

黑狐靜靜聽完,笑瞇瞇的狐狸表情喜怒不顯,若是有說書人在此,只怕要說他太不給面子,連點反應都沒有,叫人難過。

幸好對話的兩人都不是正常人,便沒有尷尬的問題。

沒有追問後來的情況,是因為沒啥好問的了,被拋棄的幼童能遇到什麼好事?何況黑狐早就看他好一陣子了,他受過什麼對待,為何如此憎恨那些人的理由,哪還需要問?開口不過是一時興起。

問題答完了,對方也沒再開口說什麼,雜種默默仰頭看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們死光了,你就會安心上路?難道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嗎?」靜默半晌,黑狐歪頭問道,指掌間的尖石頭耍來甩去,靈巧得很。

雜種愣了一瞬,抬頭用不可思議的神情望著黑狐,不解又茫然。

他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反正要殺了,逗弄得高興再殺也不遲?

「就這樣死於獵物的身分,就滿足了?沒想到你還挺淡泊的。」黑狐將手裡的尖石頭遞給雜種,似笑非笑的說。

雜種接過石頭,冰冷的觸感與尖銳的邊緣讓他的心激起波瀾,嘴唇微微顫動。

--其實我是想親手殺光他們的。

他這麼想的,也這麼說出口,死寂的混濁瞳孔再次激出紅色血光,沒有任何猶豫的脫口那刻,連他本人都有些驚訝。

雖然年幼,但這樣不假思索的發話,是很少有的事,為何會…

黑狐聞言,不知怎的心情好得更上一層樓,仰頭放聲笑著。

「不如就那麼做吧?」語罷,他便彎腰抱起初,縱身飛起在樹梢間肆意奔騰,天旋地轉中雜種只見天地萬物都被幽微的夜色覆蓋,微弱的月光將一切都打上薄薄光暈,天地倒懸兩人身在半空猶如夜梟,起縱處不帶走一片飛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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