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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任遊退卻,杏兒還是能夠踏上求證謠言之路,只是她就會與任遊分道揚鑣,不知怎的,她內心完全不想看到那種狀況。

她未曾提過,其實當初認識任遊後,便莫名的有種親切感,甚至還有點懷念。

分明她與他從未見過面,可能是投緣吧?杏兒暗自想著。

「…你會怕嗎?任公子?」雖然他總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樣子,杏兒還是覺得問一問比較好,忐忑的開口。

「杏兒姑娘,在下不怕喪命,只怕拖累妳的行程。」任遊從容淡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會保護你的,任公子你放心吧。」杏兒高興的拍手保證。

「真是拿你們沒辦法,都不知道害怕的嗎?」石仙人見已無法勸阻,頭疼的擰眉,在掌心中幻化出兩個小白石,各給他們一人一枚。

「這是護身用的,多少能抵禦一些法術攻擊,但可不是萬能的,要是攻擊太快太猛,還是抵擋不住,你們兩個萬事當心不要逞強,真的遇上危險該跑就跑,知不知道?」石仙人嘮嘮叨叨的碎碎念,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石爺爺最好啦,杏兒最喜歡你了。」杏兒親暱的抱抱石仙人撒嬌。

「去去,這麼大的人了,不害臊嗎?任遊在旁邊看著呢。」石仙人彆扭的閃了閃,卻寵溺的摸摸杏兒的頭,根本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嚴格爺爺。

「多謝石仙人相贈此物。」任遊溫文行禮。

「行了,不必來這些客套話,你倆要走便走吧,我這老人家養傷需要清靜,就不送你們了。」石仙人擺手做別,二人又說了好些離別之詞,才離開他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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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爽颯,杏兒御劍載著任遊直朝東方而行,途中飛越了好幾座山頭,任遊看著杏兒纖瘦的背影,她微帶幽香的髮絲飄揚,不時掃過自己身上,癢呼呼的。

「杏兒姑娘,接下來打算找什麼呢?」任遊好奇的問。

「我想先去彼岸花精那邊看看,任公子沒異議吧?」杏兒側頭問。

「沒有,只希望能平安順利,杏兒姑娘接連跟好幾個魔修打鬥,不累嗎?」任遊看杏兒元氣滿滿的樣子,不禁為她的體力感到驚訝。

「那些人不算什麼啦!任公子你可要坐穩啦,我準備降落了。」杏兒傲然的笑道,話剛說完便御劍優雅的迴旋,朝一處山坳俯衝而下。

突然加快的速度激起風壓,任遊吃力的瞇著眼,卻還是沒辦法看清眼前的景物,杏兒猛然煞住劍,任遊猝不及防的往前滑,整個人趴在杏兒背上,幾乎可以稱為非禮的動作,他意識到自己失禮,不顧疼痛的下巴,連忙挺直身體與她拉開距離。

除了被結界擋住外,她的降落技術跟飛行姿勢同樣優美,不知為何突然如此粗暴。

「怎麼回事?彼岸花精們怎麼都不見啦?」杏兒不等任遊詢問,便急沖沖的跳下劍,在山坳處來來回回的四下環顧,嚷嚷道。

任遊左右張望,這片山坳地相當隱蔽,範圍不大地勢平整,左右兩側的山蒼翠清麗,和藍天白雲相得益彰,唯獨二人所站的地方顯得特別突兀。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山坳的正中央地段,方圓數丈的土地像是被農夫剛黎過的田一般,整片草皮都被掀開,露出荒蕪空蕩的泥巴,連根雜草都沒有。

看起來就像有片完整的圓形地被人刨起,不管怎麼看都不是自然產生的。

「彼岸花精們的聚落就是這裡沒錯啊,怎麼變成這樣?她們是不是出事了?」杏兒團團亂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裡隱約覺得不安。

莫不是跟石爺爺一樣,遇上魔修了?那些花精可沒有石爺爺那麼厲害,石爺爺都被整成那樣了,她們哪裡有辦法自保?她焦急的想。

任遊也想到同樣的事,清秀的臉有幾分擔心,只是不太明顯。

「杏兒姑娘莫急,不妨再喚出先前尋人的那隻金鳥找找?」他提議。

「小雀兒只能找我認識的人,我不認識彼岸花精們,只是從前曾經路過這裡而已,所以沒辦法用雀兒找。」杏兒苦惱的搖頭,早知道當時就來攀談幾句也好啊。

「那該如何是好…嗯?」兩人束手無策,一顆小石頭突然在任遊的腳邊滾動,他疑惑的屈膝蹲下,瞥見地上有瓣鮮紅的葉子在泥土下抖動,好奇的挖開土看看。

杏兒也湊過來,任遊撥開土,赫然發現一枝細小的彼岸花被埋在土裡,被擠得乾癟萎頓,二人相視一眼,極有默契的捧起那枝小花。

那花看著與尋常的花枝無異,但根鬚與紅花卻在抽搐,像活生生的動物一樣。

「這難道就是彼岸花精?」任遊看不出什麼門道,狐疑的問。

既然是「精」,任遊便以為她們會像杏兒那樣是人形,沒想到卻不是。

「當然,你瞧過花會動的嗎?但是這棵花精又小又受傷,都被傷到變回原形了,這樣沒辦法問話,我先試試能不能救她。」杏兒接過垂死的彼岸花精,嘴裡喃喃自語,身邊泛起淡淡金光,緩緩將靈氣渡入彼岸花精中。

捧在她手裡的彼岸花吸收了杏兒的靈氣,漸漸從花的模樣轉化,變成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小女童,甚至不比杏兒的手大,任遊目不轉睛的盯著,頗覺稀奇。

彼岸花精吃力的睜開眼,看到兩張陌生的臉在面前,驚慌失措的尖聲叫了起來,只是她人小聲音更小,明明是放聲大吼,卻只比蚊子聲更吵而已。

她慌亂不安的頻頻掙扎,試圖逃離杏兒的手心,杏兒雖然不想傷她但不願放開,手忙腳亂的想安撫她,彼岸花精卻不聽她解釋,情急中狠狠咬了杏兒一口。

「好疼!」杏兒手指冒出血珠,本能的抽手,彼岸花精摔落地面,連滾帶爬的退開,拾起拿得動的小石頭拼命往二人身上丟。

那迷你的身軀能丟出多大的石頭?老鼠挖洞的沙塵都比她丟的石頭更多。

幼小的彼岸花精見自己的努力全是徒勞,氣得哇哇大哭,嘴裡罵得兇,但不知內容,也不知道究竟單純是音量太小,還是語言不通,總之就是完全聽不懂。

「妳不要怕嘛!我們不是壞人啊!」杏兒困擾的想要解釋,但毫無用處。

任遊知道耗下去只是浪費力氣,他默默走往有青草的地方,拔了幾根堅韌的草回來,坐在旁邊不知搗股著什麼。

彼岸花精哭得累極,淚眼矇矓的視線中,突然看到一隻綠油油的螞蚱,她眨眨眼,疑惑的看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東西,歪頭思索。

螞蚱旁邊又出現一隻小兔子,再來是小蝴蝶、小老鼠、小馬…都是不會動又綠油油的樣子,聞起來只有草的味道,可是怎麼長這樣呢?彼岸花精好奇的摸著。

任遊朝杏兒微微笑,手裡忙著紮草偶,杏兒跟彼岸花精一樣,牢牢盯著任遊看。

「任公子手好巧啊,這些草偶栩栩如生呢。」杏兒捧起其中一個草偶,驚奇的問。

「小時候喜歡玩,現在有些生疏了。」任遊又紮了個小草人,輕輕放在彼岸花精前,溫和的朝她笑笑,彼岸花精抱著草人,遲疑的看著兩人。

「杏兒姑娘可有小點心之類的?」任遊向杏兒使眼色。

原來是把哭鬧不休的彼岸花精當孩子哄呢。

杏兒瞭然一笑,從兜裡摸出糖餅。

彼岸花精接過那一塊被掰碎的糖餅,吃得津津有味,總算安定下來。

「小花精,妳姐姐們去哪裡了?告訴我好不好啊?」杏兒耐心的柔聲問。

彼岸花精抱著草偶,跳來跳去的嚷嚷什麼,但是兩人完全聽不懂。

他們苦惱,彼岸花精更苦惱,仰頭看著兩張和善的臉,表情變了又變,終於下定決心相信對方,拉拉杏兒的指尖,朝遠處某個方向比劃,吱吱喳喳的喊。

杏兒捧起彼岸花精,往她所指引的路,與任遊相偕而去。

山坳末路是一片濃密的灌木林,草木濃綠的顏色看著異常突兀,顏色重得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被人染上顏料的畫布,厚實得像堵牆,枝葉緊密到無法通過。

「有人布陣,又是魔修?」杏兒將彼岸花精交給任遊,摸著樹牆秀眉微蹙。

「杏兒姑娘可有破解的法門?」任遊雖是問句,但腳步已經退離,反正自己派不上用場,還是不要擋路吧。

「我試試…」杏兒嚴肅的變出一團火苗,可那火焰才觸及樹牆的末梢,便消失無蹤,像是石頭落了大海,無聲無息的被吞進去。

火被樹給吞了。

兩人眼睜睜看著那畫面,簡直無法相信。

即使道行深淺可以改變五行相剋的道理,那至多也是這樹無法被杏兒的火燒掉罷了,豈有吞進去的道理?至少她從沒遇過這種情形。

有很高的機率,這樹牆不只有遮蔽作用,還有包含其他陣法。

杏兒轉頭正欲提醒任遊當心,樹叢卻突然朝她噴出火,才一瞬間的功夫,任遊已在杏兒閃避的那刻,被樹牆暴長的枝條捲住,拖進樹牆之後。

「任公子!」杏兒急忙伸手去捉,卻只扯掉他一片衣角,兩人被分隔在樹牆內外。

「杏兒姑娘…啊!」任遊的呼喊才到一半,就轉為痛呼,杏兒不知道裡頭發生了何事,急迫的揮劍拼命砍樹打算衝進來。

「裡面的!不管你是哪裡來的傢伙!敢動任公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有本事就放我進去!你聽到了沒有!」杏兒的叫罵聲跟砍樹的聲音穿透進樹牆後,卻是無濟於事,枝葉掉落聲源源不斷,那樹牆卻連個孔都沒穿透。

任遊手臂鮮血淋漓,護著胸前的彼岸花精,忍痛看著面前的生物。

樹牆後是被包圍住的空地,周圍七橫八豎的倒了滿地殘花,鮮紅刺眼的花瓣灑了滿地,正中央站著一顆形貌猙獰的枯樹,軀幹正中央卻有顆人臉,看著令人悚然。

它是樹妖嗎?任遊退了幾步,但於事無補。

「唔,原來還漏了一隻啊,難為你這人類還特意帶她來送死,多謝你啊,不妨等會也一起進我肚子裡吧?」樹妖怪聲怪氣的獰笑,乾巴巴的聲音令人生厭,枯燥的枝條與根部章魚似的扭動,朝任遊懷中的彼岸花精襲來。

任遊看到彼岸花精見到地上的殘花後激動得放聲大哭連連掙扎,便從前後狀況裡猜了幾分,抱著彼岸花精連連逃竄,卻不敵對方速度,一下就被捲住腿摔倒在地。

「你想幹什麼?這孩子這麼小,你還想殘害她?」任遊側身不讓枝條觸及彼岸花精,即使皮膚被刮得傷痕累累也不退卻,正經的質問。

「死到臨頭還敢這樣對我說話?一個凡人而已,不知好歹。」樹精猖狂的大笑,手臂粗的枝條重重甩下,任遊用背護著彼岸花精,料想中的疼痛卻未傳來。

「你殺了我這麼多同胞,現在居然連個幼苗都不願放過?」柔聲卻端重的女音從上方飄下,任遊抬頭望去,赫然見到一個眉目如畫的紅衣女子。

她被嵌在樹牆之中,枝條幾乎將她的身體埋沒,是故任遊方才未曾注意到這裡還有另一個人。

她體型與常人無異,長相酷似放大版的小花精,瞧那衣著與打扮,想來這女子也是彼岸花精,任遊懷中的小花精哭嚷著掙脫任遊,朝那女子撲去。

被這樹妖傷得渾身瘡痍卻仍未死去,還替任遊擋下攻擊,想必道行高上不少。

「多謝這位前輩相助。」任遊踉蹌的起身,恭敬的行禮。

「你是何人?為何會帶著我的族人過來?可別謝得太早,你可知現在狀況?我已自身難保,可護不了你下一回。」女子冷冷看他一眼,淡漠的說。

「在下…」任遊不知該從何處說起,那抱著紅衣女子的小花精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紅衣女子面色稍霽,正想與他說話,任遊卻已被樹妖倒吊於半空中。

任遊全身都在疼,血液集中在頭部,讓他兩眼昏花動彈不得,困住他的枝條又尖又硬,像是被針扎似的難受至極,毫無掙脫辦法。

「還有閒情逸致聊天啊?這麼趕著上路我就成全你!」樹妖鬼氣森森的笑喊,將任遊高高拋起,軀幹上的人臉嘴巴張開得不合常理,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一口就將任遊吞進去。

…原來這就是我的結局啊…沒想到一生這麼短暫,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被樹吃掉…希望杏兒姑娘能順利達成願望,有點遺憾沒能跟她再旅行久一點呢…

落入死亡般的黑暗前,任遊茫然的想著。

強烈的窒息感與壓迫包覆住任遊,他能聽到自己的骨頭發出不妙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將會像被蛇吞入腹中的獵物一樣,骨骼爆裂血肉模糊的化為樹妖的養分…

劈劈啪啪…一陣細微的爆裂聲在虛無中環繞,任遊以為是骨頭碎掉的聲音卻沒讓他感到疼痛,那聲音越擴越大,全身都被死亡擠壓包覆的任遊,慢慢發覺身邊的空間逐漸張開,黑暗中有一圈淡淡光芒壟罩著自己,周邊的黑暗被往外推。

懷中的白色石頭炙燙得像塊烙鐵,原來是石仙人贈與的護身石發揮作用,任遊周圍的空間已拓寬成他能自在伸展的大小,他在黑暗中試圖辨清方向,整個空間突然劇烈動盪,一陣激烈翻滾中任遊頭昏眼花,再次張眼人已經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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