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真吞了?」石仙人難以置信的問。

「不是您要在下吞的嗎?」任遊不解的反問。

「你是不是耳背?還是傻了?以後我大可以用性命要脅你去做你不甘願的事,你不怕嗎?從此以後你就沒有選擇權了,你不明白嗎?」石仙人猛力拍腿,喝道。

「老人家說笑了,在下怎麼會沒有選擇權呢?若真是在下不願做之事,在下自然不從,只是從此世上沒有任遊罷了,有何可懼?」任遊語氣隨意笑得溫和,那話中的膽識卻叫人欽服,簡直比俠客更傲然。

「好,小夥子你不錯,我服了你,需要我的鬍鬚就拿去吧,阿佑那小子總是懂些奇奇怪怪的門道,也不知他修練得如何了?杏兒,他沒再吃人吧?」石仙人拍拍大腿讚嘆道,順手扯了幾根鬍鬚遞給任遊,轉頭問杏兒。

「他才不敢呢!石爺爺多謝你啦!我們本想帶個伴手禮給你的,可遇上魔修沒能找到隕鐵石,下回有找到一定拿來給你。」杏兒傲然的挺胸保證。

「你們也遇到魔修?」石仙人訝然的問。

「是啊,真不知道為何突然出現這麼多魔修?石爺爺,你為什麼被他們攻擊?」杏兒歪頭,顯是十分不解,任遊有些好奇的望過去。

「魔修很少出沒嗎?」任遊從誤闖杏兒的結界後就接連遇上好幾個魔修,還以為魔修很常出現,不解的問。

「以前不少,但二十五年前的仙魔大戰後便數量銳減,自魔尊死掉後魔修的行蹤就越來越少,這些日子居然冒出那麼多?不知是怎麼回事…」杏兒指尖摸著嘴唇歪頭低語。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剛剛那些小雜碎說什麼要為魔尊甦醒做準備,不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看來現在修道界的局勢不太安全,你們還要去找那些有的沒的嗎?要不要先避避風頭?」石仙人嚴肅的說。

「甦醒?他不是死了嗎?」杏兒驚訝的問。

「當初是這樣流傳的,可有人瞧見他的屍骨嗎?那些小雜碎都這麼說了,照我看還是小心為上,你們不妨先躲一陣子,等局勢安穩再做判斷。」石仙人又道。

「石爺爺你說這話不太對吧!若魔尊甦醒,豈不又要鬧得天下大亂嗎?身為修道者,怎能不解救蒼生於水火之中?不行,我要阻止。」杏兒聞言熱血沸騰的握緊無雙劍,正氣凜然的說道。

石仙人一言難盡的按著頭,任遊不確定要苦笑還是讚賞,氣氛相當微妙。

「杏兒,妳一個人要怎麼阻止那麼多魔修?魔尊的厲害妳知道多少?怕不是用雞蛋砸石頭吧!世間自有其定律存在,若天要他活,就沒有人收得了他;若天要他死,自會有人收拾他,妳何必攪這渾水?萬一妳有個三長兩短…」

「石爺爺,你這又說錯了,若我就是天道指定要阻止魔尊甦醒的人呢?沒試過怎麼知道不成?斬奸除惡拯救蒼生於水火,本就是我輩分內之事,修道者豈能貪生怕死?當初魔尊殺了多少人來修煉?假使他真沒死還得了?」杏兒固執的堅持。

「…妳這…頑固孩子!妳師父怎麼沒教妳要明哲保身啊!妳一個姑娘家盡往危險撞!好好修妳的道不成嗎?!」石仙人又氣又急的罵。

「我不能辜負師父的教導!何況師父就是以身殉道才死的!說來這魔尊還跟我有仇,我怎能置身事外!」杏兒也急了,氣沖沖的喊。

石仙人聞言一愣,懊惱的按著臉嘆息,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說錯了話。

任遊從這段對話裡獲得一些訊息,但他知道不該在此時追問,只得另尋話題。

「老人家,那些魔修還說過什麼?他們要做準備跟您有何關聯呢?」

「那些小雜碎說要取乾我的血氣並掏出我的內丹,好獻給即將甦醒的魔尊。」石仙人指著被遺棄在旁的鐵索,冷冷的聲音裡怒意明顯。

「什麼?!那些混帳東西怎麼可以這樣!石爺爺,那些人看著明明沒多大本事,怎麼有辦法困住你?他們用了卑鄙的手段嗎?」杏兒聽了汗毛倒豎,慶幸自己恰巧來此,否則豈不讓他們得逞?

「就是那條該死的鐵索,也不知那些人說的是真是假,總之是個厲害的東西,我一碰到就渾身沒力,才會趁隙被他們綁住,要不是這小夥子莽撞的摸上這鐵索,我早沒命了。」石仙人搖頭,心有餘悸的嘆。

「這東西這麼厲害?為何任公子碰就沒事?我來看看…」杏兒好奇的湊過去,沒想到指尖才稍稍觸及,那鐵索又發出紅光,猶如靈蛇般迅如閃電的捆住杏兒。

她大吃一驚,頓時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隨即表情痛苦的癱倒在地。

「杏兒姑娘!」任遊趕緊上前相助,而那鐵索又像剛剛一樣,任遊根本還沒使力就已經鬆開箝制,無聲無息的垂落在地,被任遊拿著的時候就像條普通鍊子。

三人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如果說是魔修拿著就沒事,還真不能怪石仙人對任遊的懷疑,可他偏偏不是魔修,只是個凡人。

「這鐵索當真古怪,該怎麼處理呢?」任遊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困擾的問。

「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扔去山溝裡算了!」杏兒揉揉被勒疼的胳膊,生氣的喊。

「不行,這種東西要是又落入其他魔修手裡就麻煩了,我看妳先藏進妳的儲物袋中,別讓人知道,等局勢穩定後再找機會處理掉。」石仙人思忖片刻,嚴肅的說。

杏兒不喜歡這條詭異的東西,但別無他法只得依言行事,她小心翼翼的以法術將其收進衣袋中暗藏的囊裡,不與其接觸免得再受其害。

任遊看那囊袋不過香囊大小,收進鐵鎖卻沒有任何障礙,頗感有趣的盯著瞧。

本就受了傷的石仙人經過這番折騰後,體力漸漸不支,疲累得連連咳嗽。

「石爺爺,你還好嗎?我帶那些臭魔修給毒姐姐,再去阿佑那裡取些丹藥過來給你治傷可好?」杏兒體貼的拍拍石仙人的背,溫柔的問。

「好吧,妳速去速回,小心行事別惹麻煩。」石仙人按著胸口,喘道。

「好,任公子,有勞你在此陪石爺爺,我會盡快趕回。」杏兒央求的看向任遊。

「在下明白了,但杏兒姑娘一個人帶三個魔修御劍沒問題嗎?」任遊關心的問。

「不用擔心。」杏兒自信的擺擺手,留給任遊一個爽颯的白色背影,揚長而去。

任遊知道自己派不上用場,也不再多嘴,扶著石仙人躺下,細心的替他擦去面上的沙土,態度溫順恭敬,一點也不像被逼著服下能奪命之物的人。

「…你就算巴結我,肚子裡那顆石頭還是拿不出來。」石仙人咳道。

「老人家多慮了,在下絕不是那個意思,您是杏兒姑娘親近的長輩,杏兒姑娘既有交代,在下自然需要好生照顧您。」即使被誤會,任遊仍溫文的笑。

「…你說自己薄情,我還真看不出個端倪,你跟杏兒不是相處甚歡嗎?」石仙人又一次的試探仍然落敗,鬆下心防的問。

「說甚歡好像也還好…不過跟杏兒姑娘相處時,在下的確覺得很自在…不需要特別費心做什麼反應,感覺莫名的讓人懷念…明明才認識沒多少時日。」任遊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加上他特殊的性情,語調平靜得讓人連調侃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石仙人也不是那種會追問任遊是否心悅杏兒的多事人。

「任遊,洞口出去左轉有一道清泉,幫我打些水來。」石仙人要求。

任遊依言行事,石仙人在他的攙扶下飲了幾口,感覺好得多了。

「你是否想問關於杏兒的事?我看你剛剛聽得很認真。」他喘了口氣,淡淡問。

「有些好奇,但若這是杏兒姑娘的傷心過往,在下不應該多問。」任遊坦承。

「好,你很不錯…我瞧你是個聰明人,杏兒與你出遊時,替她多留點心眼,她太過單純,若是受人蒙騙怕會有危險,好好照顧她。」石仙人清明睿智的眼睛盯著任遊看,服氣的點點頭,溫聲囑咐。

「在下手無縛雞之力,怕是相反吧,先前都是杏兒姑娘保護在下呢。」任遊笑道。

「你明白的,杏兒就拜託你了。」石仙人搖頭輕嘆。

「在下明白,老人家安心吧。」任遊知道他的顧慮,雖然沒有信心,但不便拂其意,便和善的答允。

「好,好…杏兒的事我稍稍與你提一些片段,這是為了不要讓你無意間觸及她的傷心事,若你想知道其他的,便去問她吧,我相信她不會避而不談的,那孩子其實也想找人傾訴,只是不知道該找誰說而已。」石仙人道。

「在下洗耳恭聽。」任遊點頭,端坐在原地。

石仙人輕咳一聲,緩慢而簡略的說了杏兒的過往。

數百年前,杏兒的師父在深山裡修行,撿回了一條受傷的小白蛇,那便是杏兒。

她師父治好小蛇後本欲放生,沒想到那條小蛇戀戀不去,看著頗通靈性,便將小蛇收在身邊,那蛇便跟著她修行,師徒倆隱居於山上日日求道,生活淡泊順遂。

可就在杏兒成功化人之後過沒多久,魔尊便現世了。

當時修道界掀起驚滔駭浪,不只有修為的人危險,更數不盡的無辜百姓被捉去獻給魔尊採捕,修道者人人自危,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那魔尊嗜殺殘酷,弄得天下大亂血流成河,魔修者橫行霸道,魔尊的威勢更無人能敵。

杏兒的師父無法坐視不管,可她知道自己若是出發討伐魔尊,徒弟必定跟隨,以杏兒當時的修為,去了只是給人進補。

她師父便假意不理此事,卻趁著杏兒閉關修練之際,與幾個道友秘密出擊。

幾人卻死在魔尊巢穴裡,連骨頭都沒有留下,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是被魔尊的手下圍剿,還是死於魔尊之手,死得壯烈卻也讓人扼腕不已。

據說魔尊也在那時期死去,可不知道究竟是跟他們同歸於盡,還是被其他修道者殺的,整件事就像團謎,當時在巢穴內的人全都死了,根本沒人目睹所有經過。

唯一知道的就是魔尊跟那些前去討伐的修道者全都不見了,徹底消失無蹤。

兩方的搜索部隊尋找無望,便認定魔尊已死,而群魔無首的魔修不敵剩餘的正道修士,便各自鳥獸散,世間再次回復和平。

杏兒會說那魔尊跟她有仇,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雖然不知道她師父實際死因,但就是因為魔尊現世,她師父不得已出山才遇到此劫,算到魔尊頭上並不冤。

「…杏兒姑娘想必很傷心,說來慚愧,在下竟不曾發現她心中藏著這般悲苦的過去,多謝您告訴在下這些,與杏兒姑娘相處時在下必會注意措辭,不使她感傷。」任遊神情認真,誠摯的保證。

「我說了,你並非寡情之人。」石仙人笑了笑,閉目養神去了。

為何這些修道的人反而比自己過去認識的凡人更友善呢?從沒有人像他們這樣說自己並不寡情…任遊幽幽苦笑,怔怔看著天井落下的光輝,遙想從前。

杏兒約莫半天左右便回來這裡,帶著一大包從阿佑那邊搜刮來,堆成小山般的丹藥,急巴巴的要石仙人全都吃掉。

「杏兒,妳是要噎死我啊?搶了那麼多丹藥過來做啥?阿佑沒哭出來我輸妳,這又不是飯!吃太多未必是好啊!」石仙人哭笑不得,滿嘴藥味的抱怨。

「我擔心你嘛!石爺爺,阿佑哭得可慘了,你怎麼知道的?卜卦?」杏兒噘著嘴巴,可愛的撒著嬌,叫人難以抗拒,歪頭說的話直讓人扶額。

「他還真哭了?妳這小強盜。」石仙人笑罵。

杏兒跟石仙人妳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任遊瞧得有趣,在旁邊偷笑。

「石爺爺你感覺怎麼樣?要不我跟任公子再待在這陪你一陣子?」杏兒殷切的關心,石仙人辛苦的跟滿嘴丹藥奮鬥中,一張嚴肅的臉愣是被塞得跟球一樣鼓。

「好,雖然不知那些魔修說的是真是假…就先當他們說的是真的好了。你們待到魔尊被人收拾掉,不要去外頭冒險了。」石仙人終於成功吞下丹藥,苦哈哈的喘了幾口,不死心的勸。

「石爺爺你說這話太壞了,我報不報仇還是其次,假設魔尊真的沒死,誰知道魔尊現世後會鬧多少年?我有的是時間等,可任公子一介凡胎肉體,哪裡能撐那麼久?要是過了八十年魔尊還沒被人殺死怎麼辦?」杏兒抗議。

「所以妳還是堅持要一邊幫任遊,一邊去查魔尊甦醒之事?」石仙人無奈的嘆。

「對,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阻止,絕不能讓師父白白死掉。」杏兒肯定的回答。

「任遊這麼脆弱的凡人,妳不擔心自己就罷了,不怕他死在打鬥中嗎?妳這一路可能會遇上好些魔修,妳有信心護他周全?」石仙人瞥任遊一眼,做最後努力。

杏兒果真遲疑片刻,朝任遊看去,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滿腔熱血到底對不對。

雖然想修道是他自己說的,需要幫助的也是他沒錯,可若是生命安全無法保證的話呢?任遊還會想要走這趟旅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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