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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族聚落

法陣猶如金黃色蓮花一樣綻開,鐘御麒等人置身於沙漠裡的岩陣中心,他在地上滴了幾滴血,黃沙陷落猶如掉進蟻獅的陷阱,四人隨著沙往地下滑動,眾人就像坐上滑梯,緩慢的沉入沙地裡。

砂土掩蓋視線,不得不閉上眼屏息以待,幸好沒耗去幾秒便已到達目的地。

睜開眼後,麒麟族的秘境便在面前展現。

那是一整片綠草如茵的美麗平原,四處長滿鮮亮的光苔,使得地下猶如正午當空明亮無比,虛空裡飄揚著幾顆發光的球體,吸收了真正的太陽光,除了能加強地下的亮度與調節氣溫外,還能與光苔相輔相成,進而使貧瘠的地面長出嫩草,形成這片草原,一道蜿蜒的涓流橫過整片大地,如果單看這幅景象決不會認為這地方位於沙漠下,儼然是個猶如桃源鄉的世外之地。

「凌霄大人、塵慕大人,聚落就在那邊,很快就到了。」鐘御麒指著遠處的裊裊輕煙,恭謹的說。

「你不是說族裡被人攻擊?看起來不像那麼回事啊。」凌霄不解的問。

「不,這裡不是平時的聚落,算是避難所。我們平常住在烏山,被攻擊我們才來此暫住。」鐘御麒領著眾人前行,語氣有些尷尬。

「…你是說你們被攻擊,然後躲在這裡?你們族裡的青壯呢?」凌霄不甚滿意的問。不會這麼窩囊吧?堂堂麒麟族怎麼會如鼠輩一樣龜縮?

「凌霄大人您誤會了…」鐘御麒正欲開口解釋,遠遠傳來中氣十足的吆喝聲。

「阿麒!你可回來啦!」一個紅光滿面的山羊鬍老頭笑咪咪的朝他們衝來,充滿福泰的圓滾滾身軀不妨礙他靈活的行動,身手矯健的跑在幾個少年前面。

「外公!您不要跑得這麼急!」鐘御麒連忙上前迎接。

「曖,你出去好幾天都沒半點消息,我能不急嗎?嗯?這些人是誰?」老者攜著鐘御麒的手向凌霄等人走來,好奇的問。

那老頭跟凌霄差不多矮,都只有七歲孩童的身高,一雙天藍色眼眸和藹慈祥,沒有威脅感,有點像蓬鬆的胖貓,笑咪咪的表情非常有親和感,讓人不自覺的放鬆。

「外公,這位是…」鐘御麒正準備向老者介紹,對方卻被曲流光吸走注意力。

「啊呦呦!這不是阿龍?聽說他死了很多年,怎麼…欸?他不是阿龍?」老者看到昏厥的曲流光,激動的連聲嚷嚷,湊近細看才發現認錯人。

阿龍?難道是在叫流光的爹嗎?竟然親近到直接叫小名?

他家跟麒麟族的交情匪淺啊…到底怎麼回事?

凌霄滿腹疑問,瞪著曲流光暗暗思索。

「外公,他是曲松瀧的兒子.曲流光。」鐘御麒臉上掛著跟凌霄一樣的不解,遲疑的回答老者。

「喔喔~阿龍的兒子啊?長這麼大啦?跟他爹簡直如出一轍,不錯不錯…他怎麼一直在睡覺?」老者聞言,驚喜的上下打量曲流光,親近的摸摸他的頭。

「哎呀!封印怎麼毀損了?!這下可麻煩啦!快來家裡,我幫他補強封印!」

不待鐘御麒回答,他發現曲流光臉上殘缺的封印,急沖沖的拉著塵慕往聚落處跑,完全沒有任何說明,搞得眾人雲裡霧裡的跟著他瞎轉。

凌霄甚至沒有餘裕生氣,而且老半天找不到插話的時機。

…到底怎麼回事…第一次遇到這麼跳脫的人…他心累的想。

 

鐘御麒與老者的居所是個石磚砌成的小型三合院,黑瓦白石相搭顯得素雅別緻,庭院地面鋪著一層薄薄的白色粗砂粒,四處栽著幾叢矮小細竹,老者要塵慕將曲流光呈大字狀的放在地上,遣散好奇的其餘族人,只留下鐘御麒、凌霄與塵慕,隨即輕輕揚手,黝黑的木門便隔空被他關上。

「我說阿龍也真是可憐,明明是妖狼族的少主,卻自幼被送進宮中賣命,好不容易娶了冷面美嬌娘,結果卻生下個血月之子,唉…這也不是小光的錯,跟他爹一樣運氣太差…」老者忙著準備法陣,手雖然沒閒著,可自顧自叨叨絮絮老半天,講話速度又快得跟箭矢一樣,凌霄等人還以為他在唸咒,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

倒是聽見了奇怪的稱呼…小光是叫誰呢?!

被晾在旁邊的凌霄與塵慕訝異的互相對視,又將視線移轉到曲流光身上。

難道不只雙親跟麒麟族有關係,他也有牽扯嗎?

老者持木棍在曲流光周圍畫出數個圓形小法陣,這幾個小法陣的紋樣,就如鐘御麒在凌霄峰上畫給凌霄看的圖形相同,以火焰圖騰排成一對羽翼形狀,包裹在圓環中,共畫了五個,分別位在曲流光的頭頂與四肢旁邊。

老者掐指成訣,法陣依序流轉,雷光交錯金火相橫,五個小法陣堆砌出層層漩渦,按照五行排列,青赤黃白玄各色咒文盤旋絞扭成一束,在半空中像樹木開枝展葉般擴散,轉眼隨著耀眼的白金色強光收縮,從曲流光眉心鑽入體內。

曲流光睜大眼,仍是那雙赤紅無瞳仁的詭眼,厲聲長吼毛髮倒豎,卻站不起來。

凌霄與塵慕不確定該不該攔阻,因為曲流光發出的吼聲與其說痛苦,還比較接近不爽…幸好他們不用糾結太久,片刻間曲流光便昏昏沉沉的再次睡去。

他全身的妖狼族紋路已經完全消退,只留下胸腹間的詠生花紋樣。

老者像是做了重勞動,抬袖抹去汗水,氣喘吁吁的坐在石頭上歇息,鐘御麒見狀趕緊倒水奉上。

「哎呀,好久沒弄這麼麻煩的法術了,好險還沒癡呆,要是忘了怎麼施法可對不起我義兄啦…」老者接過茶杯,咕嘟嘟的連喝了好幾杯水,鐘御麒滿腹疑問就是抓不到切入時機,只得乖乖隨侍在側。

擔心曲流光的凌霄與塵慕暫時放棄追問,急切的上前確認曲流光的狀況。

曲流光呼吸平順的打著酣,一副與世無爭的悠哉樣,惹得凌霄額冒青筋差點敲醒他,是塵慕憋笑攔著才安然無恙,否則曲流光大概會被罵到耳朵流湯。

「對了,麒麟膽呢?你拿回來啦?烏山的敵人解決了嗎?我不是要你拿回麒麟膽先去幫你父兄們助陣?怎麼先回來這裡?」

老者這會兒才想起正事,連忙問鐘御麒任務進度。鐘御麒總算抓到機會,趕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清楚。

「這兩位便是凌霄峰的山神大人、神木塵慕大人。」鐘御麒順便介紹一直被晾著的二人給他外公認識,凌霄淡淡點頭、塵慕笑得親切,老者回以和藹的笑容。

「久仰久仰,老兒葉溪樺,此次勞煩兩位出馬,著實過意不去,我立刻讓他們準備豐盛的餐點洗塵。」葉溪樺說罷便遣開鐘御麒,客氣的請塵慕把曲流光抱進來,拉著凌霄到屋裡就坐。

葉溪樺的宅子雖小,設計得卻極為舒適,木門拉開便能穿過走廊望見庭院,開放感十足住起來毫不擁擠,他忙上忙下的端茶送坐墊,顯得甚是親切。

「沒想到麒麟膽在小光肚子裡,我本以為阿龍他們死時將其留給小光保管…」葉溪樺語帶憂傷的嘆。

「當初你們為何會將麒麟膽交給外族人?照你剛才的言行,你們跟他父母應該交情很好,但你知道他父母過世,卻沒來探望過流光,現在才要人去拿回麒麟膽,不是很怪嗎?其中有什麼緣故?」凌霄終於得空問話,不解的問。

「我多年前犯了族規,最近才結束懲處,阿龍他們的事是在外的族人輾轉告訴我的,至於麒麟膽的事,且聽我細述…」瞥見昏迷的曲流光,葉溪樺尷尬的搔搔頭,沉默許久。

「另外,小光的事是御麒不對,等等我就要他跟你們磕頭認錯,我這當外公的先替他賠禮。」他自知鐘御麒的行動過於魯莽,真摯的向兩人低頭。

「…罷了,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子。」本還有些氣惱的凌霄無奈的擺手,不再計較。

葉溪樺獲得諒解,高興的揚起臉,笑呵呵的看著凌霄。

凌霄不自在的清清喉嚨,催促葉溪樺說明來龍去脈。

他撫著鬍鬚,開始緩緩講述曲家人與麒麟族的淵源。

曲淞龍乃妖狼族少主,當初朝廷仍存在於冥界的時期,皇族為了鎮住聲勢越來越高的武林盟與熾夜教,想方設法拉攏各方強者,暗中建立烏羽衛。

妖狼族出類拔萃的武力自然也在他們網羅的範圍裡,各種威脅利誘下,妖狼族不得不派出當時族裡最優秀的人進宮出仕,那人便是曲淞龍。

他因才幹與武力卓越,年紀輕輕便當上烏羽衛的首領,所謂樹大招風,他不只要出生入死替皇帝賣命,還得應付各方派系的忌妒怨恨,終日鬱鬱寡歡。

某一日,曲淞龍完成上頭發派的任務正要返宮,途經烏山之時被人埋伏,筋疲力竭的他滿身瘡痍,眼看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荒郊野外,他揚起苦澀笑容閉目待死。

等了片刻,他卻等不到「解脫」,疑惑的張開眼,敵人卻七橫八豎的倒在地上。

漫天飛雪凌亂,雪月銀光下的血泊中,站著一個老漢。

那老漢甚是魁武,身長九尺滿身肌肉,白花花的頭髮胡亂紮著,鬍鬚糾結衣著簡便滿是補釘,腰間掛著酒葫蘆,草鞋幾乎磨平,看起來就比乞丐體面一點點。

他隨手抹去拳頭沾上的污血,喝了幾口酒,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曲淞龍。

「小夥子,你沒事吧?怎麼被這麼多人襲擊?得罪誰了?」老漢歪頭,好奇的問。

曲淞龍愣怔數秒,事實上他根本搞不清楚是誰派來的。

皇宮派系之爭不單各個皇子,還有各部門之間的摩擦,可以說幾乎沒有能相信的人。何況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他不知從何說起,但受幫助是事實,默不作聲未免失禮。

「…多謝這位前輩相助。」當下曲淞龍只得抱拳道謝。

「無妨,莫講這些虛禮,我只是看不過那麼多人打你一個,才出手相助。」老漢瀟灑擺手,又喝了口酒,醉醺醺的向曲淞龍遞出酒葫蘆。

曲淞龍身在暗潮洶湧的詭譎之所太久,不願喝來路不明的東西,但又不好直言,猶疑半天始終不接下酒葫蘆,老漢也不勉強,自己又喝了幾口。

「天寒地凍,小夥子沒事幹便回去吧。」老漢打打酒隔,灑脫的轉身離開,不再與曲淞龍多做攀談。

曲淞龍欽羨的望著老漢自由不羈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朝他呼喝。

「晚輩曲淞龍,改日再來答謝前輩!」呼聲迴盪在風雪裡,老漢的身影漸漸模糊,曲淞龍遺憾的輕嘆。

「洛展鴻,下次來可得帶好酒,我自會尋著酒香過來討酒喝!」老漢的聲音遙遙傳來,夾雜著中氣十足的朗笑,消失在迷亂飛雪裡。

這便是曲淞龍與麒麟族結下淵源的開始。

後來兩人越聊越投緣,成了忘年之交,曲淞龍一逮到空檔便跑來烏山找洛展鴻,喜歡熱鬧的他自然也帶上義弟同聚,葉溪樺就是此時與曲淞龍結識的。

「後來…」葉溪樺沉浸在回憶裡,神情緬懷略帶傷感,打算接著往下說。

「等等。」凌霄按著眉心,提出他一直忘了問的雜事。

「你跟你那義兄是幾歲來著?為什麼外貌…」他盯著葉溪樺白花花的鬍子,想不透這個老態從何而來,不解的問。

(麒麟族雖為望族,但也只是跟一般冥界居民相比更強大的古老家族罷了,當中可沒有像凌霄那樣活過千萬年的至高存在,就算是長老也應該跟普通人一樣,外貌到四十歲便不會再老化,因此凌霄才會摸不著頭緒的追問這點。)

「哎呀,孫子都長那麼大了,我不好意思頂著年輕的臉嘛,這是我刻意變化的樣貌,你不覺得很適合我嗎?」葉溪樺撫撫鬍鬚,自己講得很高興,凌霄無言。

「我義兄的話…他沒成婚,理由跟我不同,他的理由是:『如果保持年輕模樣就太帥了,我不想成為冥界男性公敵,要是姑娘們都追著我跑就可憐那些小夥子了,我這是為了冥界和平啊。』這樣。」葉溪樺笑呵呵的接著說。

凌霄幾乎石化,蝸居幾百年的光陰,世界竟變得這麼陌生?

麒麟族的形象在今天碎裂成渣,消失在虛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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