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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麟縱然萬般不甘願,該做的事還是得做,該擺的架子一樣得擺,他將要成年的確得準備許多工作,應背負的責任確實越來越重,他已無法像往日悠哉。

當中尤其有件事讓他極度煩悶…當然不是政務或學習這種煩歸煩,卻能信手捻來、駕輕就熟做好的「簡單玩意」。

(被聽見會死人…氣的。)

是娶妻。

司馬麟一向俊逸非凡的優雅神采,只要想到這事就皺起眉。

想藉著他攀上皇室的高官多了去,憑他的身分不知多少人想巴結他,又加上這張俊美無比極易招蜂引蝶的臉、學識武藝術法無一不精,俊逸優雅宛如謫仙下凡的氣質…說他完美無瑕堪稱人中龍鳳也不為過,是無數少女夢中情人。

集權力、地位、財富、容貌、能力…等等於一身的天之驕子,說的就是司馬麟這樣的人物,東宮妃的人選會是誰的臆測五花八門,熱衷得像自己的事一樣。

司馬麟本人毫無娶妻意願,流言什麼的直接無視便罷,藉機接近他的不給機會纏上就行,他自有無數辦法迴避,唯獨一個人司馬麟束手無策。

便是他父皇…楠國皇帝。

聽說他已經開始著手挑選自己的妃子了…反正是為了鞏固政權吧,到最後挑的人選肯定是對他來說「利益」最高的人,說好聽點叫政治需求,說白一點…司馬麟覺得自己像準備被賣身的「商品」…他自嘲的笑笑。

父皇太過專制獨裁,司馬麟已經放棄掙扎,只得隨波逐流的今朝混過明日,暗自祈求對方不要是什麼太糟糕的對象,除此之外能有什麼辦法?

這夜,他又被逼著看那些名冊,明知道最後還不是一樣由父皇決定,司馬麟就連打開的慾望都沒有,氣惱的將它扔在桌上,趁著僕役不注意溜出東宮殿,往靜僻的御花園跑。

幽暗夜色與銀色柔光交錯,蟲鳴鳥叫樹葉搖曳,廣闊的御花園裡只有他一個人,司馬麟紛亂的思緒終於有安歇的時候,他舒心的愜意漫步,揚起滿意的笑容,繼續向御花園深處的湖泊前進,不時自得其樂的擺弄漫天飛花。

御花園深處有座小湖泊,對面的平原後有個隆起的小丘,小丘上有座極細小的瀑布,傳說這湖泊的形成原因便是因那涓涓流水累積而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驀的,清風襲捲飛花如瀑,司馬麟眼前被滿天純白飛花撩亂,當花雨寧靜他定睛朝對岸一看,登時被眼前的畫面震攝。

湖泊後方的平原上,有個女孩在月色下獨自起舞。

皎皎明月映著她纖柔身段,輕飄飄的彩衣迎風飄揚,只見她拂袖、飛袖、揚袖,七彩的璀璨光芒與雪色白花,隨著瀑布飛濺的水珠,在她身畔盤旋。

那女孩滿頭珠翠、一頭鮮豔如火的紅色長髮在月華中搖曳,脂粉未施的臉龐即使在朦朧夜色中仍美得驚心,水霧前飛花裡忘情的躍動,翩翩起舞的曼妙姿態,動人得堪比嫦娥下凡。

她眉目如畫紅唇嬌嫩欲滴,白皙剔透的粉頰、白玉羊脂般的手指細如春蔥,舉手投足都是優雅,觸動魂魄最深處的角落,同時撩撥司馬麟死寂的心。

霎那間,蟲鳴鳥叫、風聲水落的聲音全都消失,彷彿這世界為她傾倒而屏息。

司馬麟愣征的站在原地,所有神經都集中在對方身上,腦筋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思考,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讓時間凍結,永遠看著眼前的景象,直到肉體消亡都心甘情願,要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這種詞用在她身上都嫌過於膚淺,學富五車的司馬麟竟被對方的美震攝得無法表達內心感想,就知道眼前的佳人究竟多美麗。

月輪悄悄攀至頭頂,對岸的人停下步伐,撫平衣衫皺褶垂眸喘息。

此時她仍未發現司馬麟,想來是過於專注造成。

有的人天生集中力異於常人的高,當專注於某事時便會對周遭的變化渾然未覺,鉞硫貝便是屬於這類人,正是看久了他那樣,司馬麟早已對這類人的習性司空見慣,何況他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沒發現他在這裡,沒准還看不到她表演完如此完整的舞蹈呢…說來他還挺慶幸自己沒有不識趣的出聲打斷對方。

半晌,她抬起頭才發現對岸有人,嚇了一大跳,倉促的對司馬麟行禮,轉身就跑。

「妳等等…」司馬麟情急中忘了自己腳邊是湖泊,剛踏步就濺起水花,鞋子濕了大半,他連忙退回岸邊,這一疏神人早已跑得遠了。

司馬麟隔著水面遙遙看著女孩遠去的身影,他知道隔沒多遠的地方有橋,也知道他只須施個小法術,就能立刻追上她,甚至他可以用追蹤法術慢悠悠的查出她是誰,可這一切在無瑕月色下不知為何變得毫無意義…

司馬麟任由她的舞姿徘徊在腦海中,整天發呆無心正事(最氣人的是還沒出錯),白日像靈魂出竅似的空殼,茫然的望著天際發怔;夜晚就守在御花園的湖泊邊,等到月上中天才不甘願的回去。

就這樣連續一個月,司馬麟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女孩出現…

他甚至開始懷疑她只是自己看到的幻覺,整個人鬱鬱寡歡。

然而事情卻往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展…那女孩出現在皇宮的宴席裡。

司馬麟身穿正式東宮服端坐在帝位旁邊,與在舞姬團裡的女孩四目相對。

兩人表情凝結數秒,女孩隨即垂下眼眸輕輕頷首,司馬麟嘴唇微啟卻發不出聲。

她竟然是舞姬…他灼熱的心彷彿被潑了一桶冷冽無比的水,久久無法動彈。

楠國對於身分血統極為注重,出身幾乎能夠決定一切,無論官階或職務,出身太低的人基本上除非有超越凡人的能力,否則一生出不了頭。

(他國對此頗有批判,譏諷他們頑守舊有惡習,但楠國皇室充耳不聞。)

皇宮重視出身的情況甚至嚴重到即便同位階的官員,出身略遜旁人便須聽從出身更高貴的人的指令,毫無辯駁之地,因此各部欺凌事件頗多,但因沒鬧出人命上層便不加理睬,因而傳遞不到更上層(如司馬麟)的耳裡。

舞姬說好聽是屬於御樂坊的官員,其實大部分都是犯罪者的家眷,說穿了不過是高階點的官奴罷了,因為有技藝與容貌在身,可以免去奴役之務,但地位上就比宮女好點、待遇優渥些罷了,「出身低賤」的事實完全不變。

雖不是官妓無須賣身,可瞧她們的眼神並不會乾淨到哪裡去。

御樂坊中唯獨一個職務不會被人瞧不起,便是御樂坊中稱為「飛瓊姬」的存在。

御樂坊的女孩們已是千挑百選,飛瓊姬更得經歷無數磨練才能脫穎而出,歷代都由應屆舞藝最佳、身段最優雅、樣貌最美的絕世佳人擔任,除了負責教育其餘舞姬,也得擔任各項演出的主角,稱為御樂坊的頂梁柱亦不為過。

今日的宴席便是御樂坊選出飛瓊姬後,第一次出場亮相的演出。

樂曲未下、陣型未排,親眼見過那女孩跳舞的司馬麟便已知道這屆的飛瓊姬由誰擔任…不可能有人能超越那般無與倫比的舞姿。

果不其然,音樂啟奏那女孩領著眾人踏上台階,而後被其餘舞姬包圍在正中央,像百花齊放的花圃中被群芳擁簇的鳳凰,目光熠熠猶如收進整座星空。

甫開口,優柔悅耳的嗓音連百鳥齊鳴都無法相提並論,更別提她開始跳舞的震攝,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躍動旋轉而飛揚的彩衣移動,甚至連楠國皇帝都露出難得一見的滿意笑容,連連點頭只差沒出聲稱讚。

司馬麟在一片歌舞昇平的歡樂氛圍中,卻感到手腳的麻木漸漸蔓延開來。

楠國皇帝既是個如此專制、無所不用其極鞏固政權的人,勢必會嚴格要求太子妃的出身與能帶來的「利益」,縱使是御樂坊的飛瓊姬,也絕不可能讓司馬麟娶她為妻…一國皇太子娶舞姬為正妃成何體統?

無論她是否喜歡他…只要他是東宮,就絕無可能與她締結「良緣」。

司馬麟之所以會感到如此心涼,便是為此…當然他仍能「得到她」,只是那絕非他想要的形式,若有人說他膚淺他也認了,但司馬麟確實是對她一見傾心。

自遇見她,他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湖畔的驚鴻一瞥牢牢抓住他的目光、他的戀慕與痴狂,他真心想與她廝守終生,至死不悔…司馬麟就是如此認真。

樂曲流轉,無人察覺司馬麟心亂如麻的焦躁,他甚至沒發現舞姬們已經結束表演各自退去,直到楠國皇帝出聲詢問要受封「飛瓊姬」的女孩的姓名時,他才回神。

「回陛下,小人名叫紅羽。」單獨被留下來的女孩盈盈下跪,纖細如岸邊楊柳的柔弱身姿著實令人憐惜,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叫紅羽…司馬麟默默的將這個名字烙印在自己的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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